秦陽游走在黑林海的外圍,環繞在那些越雉一脈的弟子周圍,盯著他們的行蹤。
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證寶冊,在他們手里,又要讓他們離不開黑林海。
如此頂多兩日的時間,浮屠魔教肯定坐不住了。
若是肥肉沒吃到嘴里倒也罷了,可吃到嘴里了,再被人從嘴巴里扣出去,這二者的感受那可是截然不同的。
好比給你五百萬,隔天卻又拿走,雖然結果還是一無所有,但人的感受啊,就徹底不一樣了。
浮屠魔教為了保險起見,必然會派出最穩妥的人,這個人目前只有越雉脈主最適合。
只是跟著跟著,秦陽就察覺到有些跟預想之中不一樣的地方了。
現在是魔道三峰,都在爭,誰都不愿意放棄,而除此之外,秦陽卻覺得,自己少算了一些人。
除了魔道三峰之外的其他人,無論是其他勢力的也好,背后沒勢力的散修也好,總會有一些高手的。
這些人當中,能當得起強者之名的,可能不多,而真正的強者,也不敢隨意的淌這趟渾水。
可這些強者之下的人可就多了,從神海到神門三個境界的人,此刻在這里是最多的。
稍稍估算了一下,秦陽竟然發現此地,竟然有近半的人,不是魔道三峰的人。
真正的強者相互牽扯,誰都沒敢貿然進入黑林海,可這些人,卻是最大的變數了。
修士眾多,修行法門也數不勝數,誰知道這些人里面,是不是就有一個如同張正義一般的角色,戰力不強,可逃命隱遁的本事,卻強的離譜。
萬一被這種人拿到了寶冊…
豈不是功虧一簣?
寶冊丟了倒沒什么,秦陽從拿出真品當誘餌開始,就從沒打算能再重新拿到手。
達到自己的目的才是關鍵。
僅僅一日多的時間,秦陽已經三次忍不住要跳出來出手了。
他親自出手就會留下破綻,留下線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秦陽不打算親自出手,來這里也只是在外圍掌控局勢,第一時間針對各種變化,做出改變。
只是,黑夜降臨,黑林海之中的毒物猛獸,陰霾瘴氣,抵達最活躍的時候,黑林海之中,便徒然多了一絲殺氣。
一夜過去,寶冊還在越雉一脈的弟子手里,可他們卻已經被逼的無路可逃,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而秦陽只是謹慎起見,花費了半日時間,轉了一圈,將周遭形勢了解了一下之后,卻忽然察覺到不對勁了。
昨日還在擔心的那些不在控制之中的修士們,無論是其他勢力的也好,渾水摸魚的散修也好,竟然一夜之間,少了近半!
深夜的搏殺不少,可偏偏他發現,無論是黃泉魔宗,還是幽冥圣宗、浮屠魔教。
他們的人都沒什么損失。
再看情勢還在預期之中,秦陽心里犯嘀咕。
利用張正義這些天記錄下來的東西,從地勢地形,到特殊環境,飛速的游走在數百里之地。
追查一下昨夜突然隕落的那些人。
一路追查下來,不少人都無法追查了。
能查到的線索,再推演一下,得出的結論,卻都沒什么值得懷疑的。
有些是偶然在這里遭遇了仇敵,搏殺而死,有些是意外踏足了一些黑林海之中的特殊環境而死,有些是被毒蟲咬死,有些則是為了爭奪發現的什么珍惜靈藥而死…
能找到的,每個人的死法都說得過去。
縱然是找到一些尸首,摸到了兩個臨死之時,心有不甘,從而摸出了記憶片段的家伙,也沒什么值得懷疑的,就是修仙界的正常搏殺而已。
可這一路大致追查了不過半日,秦陽就徹底確定了,那些不請自來的人,至少有六成,于一夜之間,盡數消失。
要么不知生死,可能是離開,可能是不知道死在哪里,要么就是真的死了。
然而,這加起來近一日的時間,根本沒有管寶冊的事情,越雉一脈的弟子,竟然還被死死的困在這里,沒有死,也逃不掉,寶冊也依然在他們身上。
思忖良久之后,秦陽豁然睜開雙目,后背已經不知不覺,多了一層細細的白毛汗。
這世上,巧合是有,甚至兩三次巧合也都是有,青天白日,被雷劈幾次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可現在的情形,就不是巧合能說得清楚的了。
這是有人在清場了。
那些不請自來的人,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然也不在別人的掌控之中。
現在有人想要借機做一些事情,自然是要清場。
這是誰?
黃泉脈主么?還是幽冥圣宗的那位御鬼脈主?
寶冊在越雉一脈弟子手中,加起來已經近二十個時辰了。
黃泉脈主會不知道么?
他為何不快刀斬亂麻,親自出手,強勢奪走寶冊,寶冊到了他手中,再想被奪走,那就千難萬難了。
不過想想,黃泉脈主的性情,謹慎有余,決斷不足,一旁有幽冥圣宗的御鬼脈主掣肘,他不敢貿然進入黑林海,倒是也說得過去。
可那位御鬼脈主,為何不快刀斬亂麻?
雖說對這位并不熟悉,可該收集的信息,秦陽也都是早有準備,這位可是大眾口中典型的魔道弟子,殺伐果斷,陰險毒辣,加之能御使鬼仆,實力比之一般的同階強者,還要強三分。
若非黃泉秘典的修行,天生有黃泉之氣,最是克制鬼物,否則的話,黃泉脈主,未必是這位御鬼脈主的對手。
御鬼脈主也未動…
再想到現在僵持著的情況。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秦陽眉頭微蹙,微微出了一口氣。
“看來,他們倆已經達成協議了,他們也在等著魚兒咬鉤呢,只不過,他們倆這一搞,說不定會打草驚蛇啊…”
再想了一下之后,秦陽就放下心來。
就算是浮屠魔教察覺到有陰謀,怕是也不甘心放著一塊吃到嘴的肥肉,再心甘情愿的吐出來。
察覺了也無所謂,此事頂多是從一個蓋著枯草偽裝的大坑,變成一個明晃晃的大坑,只要大坑里有寶物,他們知道了也會跳進來。
畢竟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什么十成把握的事,有機會的時候,搏一搏才會知道結果。
很多時候,機會才是最重要的。
放到往日,浮屠魔教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機會。
秦陽面帶一絲憐憫,喟然長嘆一聲。
“這位越雉脈主,可真夠倒霉的,現在這么多人想讓他死,偏偏浮屠魔教根本不可能放棄,嘖嘖…”
黑林海之外,黑云之上,一座玉臺懸浮,黃泉脈主面帶陰郁,坐于一側,而與他對坐之人,看似面帶和善,可是眼中卻冰冷一片。
“道兄,稍安勿躁,不過一日的功夫而已,就算是越雉脈主知道了消息,也未必能趕來,他前些日子,已經被第二劍君嚇破了膽,縱然實在宗內都不敢露面了,多等他一兩日也無妨。”
“我倒是不急,寶冊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只是我怕你會急,幽冥圣宗與那位大鬼交戰不休,就連幽冥宗主都親自出手了,我這是為你擔憂,你再次盤桓多日,會耽擱門內的要事…”黃泉脈主不緊不慢的暗諷了一句。
這是在諷刺御鬼脈主,門內大亂,強者缺乏到宗主都要親自出手的地步,你還有有心情在這里窺覷我魔宗的寶冊,不怕回去晚了,連宗主都被打死了。
“不勞道兄費心了,門內之事,只是陳年積怨,利益牽扯而已,想來那位大鬼心里也清楚,不過是想借機壓我圣宗一頭,再順手滅倆有宿怨的強者,削弱圣宗實力,與宗主交手,也不過是近千年未曾出手,試探一下宗主實力而已,我圣宗何嘗不是要試探一下他的底氣,既然大家不分勝負,罷手言和也只在朝夕之間。”
御鬼脈主端起茶杯,慢慢的品著茶,一派從容,絲毫不擔心門內的情況。
他們與鬼坑里的大鬼,一直都是這般,大家實力差不多了,自然是合則兩利,大家和平相處,共同分享利益。
若是哪天有一方實力不夠了,自然是被滅了下場,而勝者則可以吃獨食了。
現在從頂尖強者,到門內整體實力,都對比過了,恢復原來的樣子,也只是時間問題。
而黃泉脈主,聽到這話,眼底閃過一絲陰郁。
這些門派之間的爭斗,互相扯后腿,都是常事,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門派被超越,自己倒霉,也要對方跟著倒霉才好。
這無關心性,純粹是利益使然。
就如同浮屠魔教,比之巔峰之時,縱然衰弱了不少,可依然是南蠻魔道第一峰,與之相對應的,方方面面的資源,方方面面的利益,都是浮屠魔教占據的最多。
不需要最強,只需要保持著比別人強就行了。
比你強,占據的資源就比你多,我就能一直維持著這樣,我門內出現人才,出現強者的機會就更大,屆時強者愈強,弱者愈弱。
此刻黃泉脈主雖然聽到這種消息,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按下心頭的想法,繼續在這里等著越雉脈主上鉤。
若是能坑死越雉脈主,浮屠魔教的威望和實力,便會再也無法維持,一落千丈已是必然,跌落第一峰的位置,已經是必然。
到時候,無論是黃泉魔宗上位,還是幽冥圣宗上位,大家都有大好處。
對于這種事,黃泉脈主沒道理拒絕。
哪怕御鬼脈主在這里是為了奪寶冊。
浮屠魔教,越雉脈主天麟,面色陰沉的坐在越雉一脈的正殿之中,望著中央那副巨大的越雉圖,面色愈發陰沉…
他已經接到消息,寶冊落入越雉一脈之手,教內有意讓他前去黑林海接應。
雖說不是教主直接下令,可人誰看,現在都只有他去最合適。
魔佛脈主不敢出門,出去肯定就真的死了…
猙獰一脈自夜家反叛,又拐走了護脈兇靈猙獰之后,已經廢了,失去了兇靈,又失去了真正干活的人,猙獰一脈的弟子,現在連修行都出問題了。
而這次的機會,是越雉一脈的功勞,他也沒理由讓給別人,別人也沒他合適。
最重要的一點,他被第二劍君陷入門內,險些被殺兩三次了,以至于當了縮頭烏龜,在宗內都不敢大大方方的露面,成為了笑柄。
而現在第二劍君據說已經離開南蠻,他若是還不敢出門,連一個大功勞都不敢拼一下,屆時不止是他,整個浮屠魔教都會淪為南蠻之地的笑柄。
門內正值威望與實力都暴跌的階段,已經承受不起這種結果了。
這次就算是有陰謀,他也不得不去。
天麟望著越雉圖,一聲長嘆。
“你倒是死的干脆,現在越雉一脈,只剩下我了,教主雖然沒有強逼,可門內的意思,我確實聽明白了,要么繼續當縮頭烏龜,卸任脈主之位,從此再也不露面,只當是死了,要么就搏一搏,抓住這次機會,我可以翻身,而門內也多了一門秘典,威望大漲,數百年之后,說不得就會多出一脈。”
近兩天的時間了,有倆脈主級別的強者,就在黑林海邊緣。
而那些個弟子,非但沒死,卻還能拿著寶冊。
這里面若說沒陰謀,怕是傻子都不會信。
可他沒得選了,不去就是輸。
去了還有可能搏贏,贏了就皆大歡喜,削弱了對方,壯大了自身。
就算是猙獰一脈被廢了,也無所謂了。
有了完整的傳承寶冊,千百年之后,浮屠魔教說不得就多出來一個黃泉一脈。
修士的世界,由不得你退步。
退則死。
越雉脈主轉身走出正殿,一聲大喝。
“越雉一脈眾弟子聽令,全力以赴,力求能將寶冊帶回來,成敗在此一舉了。”
聲落之后,越雉脈主沖天而起,周身神光綻放,光輝匯聚,化作一頭越雉,馱著他,雙翅一扇,便化作一道流光,轉瞬之間,就已在十數里之外。
短短幾個呼吸,只見天邊一道長長的光輝尾巴殘留。
黑林海之中,秦陽坐在一顆巨樹之上,摸索著手里的一枚玉簡,遙望著遠處天邊。
“兩位脈主,加上第二劍君,越雉脈主已經是個死人了,那接下來,便是黃泉脈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