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卿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真乃我大宋一等一的奇才!”啥空氣受熱體積膨脹、密度降低之類的物理現象他還聽不太懂,但對駙馬的才能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不算啥,孩子們的玩物而已,除此之外別無它用。不過小弟有一種能讓人真的飛起來的物件,苦于無法分身,久久不得建造…”
看著身邊這位比自己年齡還大,但探索未知的精神比自己還高昂的古人,洪濤又開始冒壞水了,身邊真稱得上發明家的只有他和黃懷安。
老黃精于機械結構,比較偏科,那就只能拿沈括開刀了。俗話說能者多勞,只要自己沒時間弄的都可以扔給他,至于說他累不累就顧不上了。
“哦!何物?可否說與為兄一二,測繪之事并不難,我頗有空閑。”沈括遇上洪濤算倒了八輩子霉,每次都被算計,還次次主動鉆套。
“它叫飛機,長得如蜻蜓一般。以小弟的算計,若是尺寸搭配合理,可以借助風勢載一兩人飛千步之高而不墜。”滑翔機,這就是洪濤想讓沈括研究的東西。
它有實用價值嗎?基本沒有,所以洪濤才不去搞。但是它有啟發作用,可以讓古人接觸到從來沒考慮過的一些新問題。通過鉆研這些問題,可以為他們打開一扇窗。
到底能從這扇窗戶看到啥美景洪濤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管。愛看見啥看見啥,管殺不管埋是自己一貫的作風。
“可、可有圖…圖紙?”沈括是真不想提出要人家圖紙的要求,既不是師徒又不是家人,憑啥啊。但心里真癢癢,能和蜻蜓一樣飛,還上千步高,這得是啥感覺?
這些話要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也就笑笑了事,但從駙馬嘴里說出來就不一樣了。眼下不正飛著呢,想說不信都沒底氣,腳不沾地啊。
“圖紙是現成的,不過本官有個條件還需沈兄首肯。只要牽扯到試驗必須讓他人代替,能否應允?”
洪濤想讓沈括發揮最大的余熱,但不希望他摔死。這樣的人才不多,少一個都是全人類的損失,更不是死在自己手里。
“…不知是為何?”沈括自然不了解試驗飛行器會有什么風險,對這個要求有些疑惑。
“沒有理由,君子一言,答應就有圖紙,不答應就沒有!”不用多解釋,也解釋不清。
“駟馬難追!”兩只手重重的拍在了一起,而拍手的兩個人誰也不知道這一拍會帶來什么。
五月底,遼國使團抵達大名府,規模挺大,有車有馬、前呼后擁的五六十口子,大搖大擺的從驛道而來。隊伍里的人既不穿甲也不持械,就好像在自己家地盤上行走,半點沒有進入敵國的覺悟。
洪濤此時正穿著朝服,帶著一群化妝成衙役的特種兵站在城門口迎接呢。不光他來了,漕司、憲司、倉司,包括王韶這個禁軍頭子人全到,都穿著整齊傻站著。
這真不是洪濤的本意,別人愿意來他攔不住,但想進大名府必須經過新軍查驗通關文牒,還得檢查隨身物品無誤之后才可以入住館驛。
可惜這事兒由不得他做主,不光做不了主,還得跟著一起來犯傻。因為朝廷派禮部于侍郎前來主持接待工作,人家不光是從三品的高官,手里還拿著正經八百的圣旨。
王韶頭一天就見到這張圣旨了,然后樂滋滋的告訴駙馬他終于能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他是放心了,可洪濤倒霉了,圣旨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大名府及河北路一干官員必須聽從調遣。
“章大人,他們怎么有光著腦袋的還有蓄發的,契丹人不都要髡發嗎?”待遼國使團走近洪濤又有問題了,沈括在對面站著,只能問身邊的章楶。
“契丹人生來髡發,蓄發的是北地漢人,王侯先請…”章楶別看都五十了,可站的功夫比洪濤強的多,半個多時辰楞沒挪地方。
看著這位一直都在不停走動的開國侯老頭有點膩歪,一品大員,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讓外人看見太丟朝廷的面子。
“還是章大人先請吧,這玩意有什么可爭的。”于侍郎已經迎了上去,在場的府路官員也得按照品階、官職跟著,可洪濤依舊沒有迎上去的愿望。
“呵呵呵…久仰久仰…哈哈哈…失禮失禮…嘿嘿嘿…辛苦辛苦…”自始至終洪濤也沒抬眼皮看人,于侍郎介紹到自己時嘴里就哼哼唧唧,沒一個字有用。
“于大人,本官昨日偶感風寒,總是鬧肚子,余下的宴請就不出席了,由苗將軍代帥司之位,周大人代知府之職。黃蜂,隨本官回府養病去也。”
一聽說光迎接不夠,后面還有接風宴,洪濤立馬就請上了病假。圣旨只說聽調遣,沒說不許病。其實大舅哥為啥給于侍郎弄張圣旨洪濤心里很明白,不就是怕自己搗亂誰也管不住嘛。
于侍郎當然也不介意瘋駙馬缺席,壓根兒也不想看到這張臉,要不是駙馬身為大名知府,是名正言順的地方主官,迎接儀式也別參加才好呢。
估計在場的其他官員,包括王韶和沈括在內也希望駙馬趕緊走,光看那張不情不愿的臭臉就讓人心里哆嗦,再待下去保不齊會突然發瘋,把遼國使節咬了可就麻煩了。
“知府大人且慢,本官也不善飲酒,更不喜南朝菜肴。不過駙馬菜的名號在開封城里盡人皆知,駙馬酒更是純厚剛烈,不知可否讓本官一解口舌之欲?”
連招呼都沒打就想溜號,可惜天不遂人愿,背后傳來了一聲渾厚的男中音,把洪濤的腳步釘住了。人家都點名道姓了,假裝聽不見顯然不合適。
看來王韶說的沒錯,什么遼國使團,這幫孫子就是沖著自己來的。想必涼州一役帶給遼國的震動比北宋還大,保不齊早就派使節去西夏打聽過自己的事情。
轉身一看,四五米外站著一高一矮、一壯一瘦兩個人,都沒戴帽子,也都是髡發,袍子和褲子似皮似麻。
說話的是高大壯,周邊的頭發都編成小辮,每根上面都掛著小飾品,很有嘻哈范兒。只是一臉大胡子收拾的不太利落,看上去有些邋遢。
“這位大人好耳力,您是…”剛才介紹的時候洪濤是真沒聽,也沒主意看,光留意隊伍里有沒有年輕漂亮小姑娘了,結果很失望,一個都沒有。
“大遼蘭陵郡王、南院樞密使蕭兀納。這位是新晉南院樞密副使蕭特里,本官族侄,對駙馬菜和駙馬酒早有耳聞,可否賜之?”
別看這兩位的打扮長相有點粗狂,但說起話來一板一眼很是規整,口音有但不重。沈括說過,契丹有一部分貴族,尤其是皇族和后族,對中原文化非常熱衷。
他們從小就學習漢字、漢話、寫文章作詩的水平不敢說和北宋進士水平相當,但也差不太多。這兩位又都姓蕭,想必是契丹皇后一族,有這種造詣不足為奇。
“于大人已經備好了酒宴,要不改日本官登門再請?”
是不是后族、姓耶律還是姓蕭洪濤根本不關心,再過一兩年全得姓一個字兒,死!請他們吃飯純屬浪費糧食,更浪費綠荷和紫菊的時間,還是算了吧。
“無妨無妨,本官明日即將陪同使節返京,蘭陵郡王和開國公還要在府城盤桓些許。王大人是主,這待客之道就不用本官多言了。”
什么玩意最可恨?不是敵人,而是關鍵時刻出賣自己人的內奸。于侍郎此時在洪濤眼里就是內奸,不幫著自己人解脫還故意找麻煩,讓自己下不來臺。
“那成吧,還有沒有想蹭飯的了?要有一起去,本官的駙馬菜輕易不做,做一次就管飽,想吃的趕緊隨本官回府,現在不去再想吃可就沒機會了啊。黃蜂,派人通知綠荷紫菊,讓她們回府準備準備。呃…蕭…郡王是吧,本官還要去河邊抓兩條魚入菜,您二位是先去府上喝茶,還是隨本官一起溜達溜達?”
既然躲不過去,還有豬隊友挖坑,洪濤索性也不裝了。啥禮節不禮節的,臨陣磨槍都來不及,平時啥樣就啥樣吧。只要記住一點,別動人,估計大舅哥也不會埋怨自己。
“開國侯會抓魚!本官倒要見識見識,同去、同去!”請是請了,除了小個樞密使有興趣之外,遼國使團里沒有第三人站出來想吃駙馬菜。看來他們肯定商量好了,兩個樞密使就是專門對付自己的,其他人不參與。
“備車!”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洪濤在戰略層面上很藐視對手,但在戰術層面上非常重視。連馬都不騎了,而是要上駙馬車。
這兩個遼國樞密使到底懷著什么心思真摸不透,萬一他們突然對自己下手,小個的還好說,那個高大壯真不好對付,就算黃蜂在身邊瞬間也擋不住兩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