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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 不許一刀切

  “話是這么講,可這地荒了可惜…西夏人就不吃糧食?”老漢自始至終也沒說出半個滿意,但他的意思應該差不多,只是表達方式不同。

  “您這是挖什么呢?”聽口音洪濤分辨不出來這位老漢來自哪兒,但肯定不會離邊關太近,否則不會不明白西夏人的生活方式。

  “嗨,水渠,這個大家伙頂事兒,再挖幾條溝把水引進去就省大事兒了。我家七口人原本只能種十來畝地,光挑水澆地就能累死人。有了它幫忙,兒子種幾十畝,我和老婆子閨女也能伺候十畝地…呸!”

  老漢說起地的事兒就沒啥埋怨了,全是滿足,對大水車更是舉起拇指贊不絕口,越說越有勁兒,向手心吐了口唾沫,論起鋤頭繼續挖。

  “來來來,左右我也閑著沒事兒,幫您試試…”看著老漢掄鋤頭掄的頭上直冒白煙,洪濤也有點躍躍(欲yù)試,想活動活動(身shēn)體。

  “這、這使不得…”老頭稍微熟悉了涼州的規矩,不太怕官府的公人,但還沒達到從心底不怕的程度,不敢把鋤頭交出去。

  “啥使不得,我家以前也是種地的。來來來,您閃開幾步,看我的…走你…嗬!”

  為了把老頭的鋤頭騙過來,洪濤立刻就給父母改了戶籍,變成農村戶口了。連搶帶奪的拿過鋤頭,掄圓了就是一下…地還(挺tǐng)硬,看著人家鋤不太費勁兒,可是到自己手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嘿嘿嘿…你個娃子不老實…”老漢一眼就看出來了,啥父母務農都是編的,這位連鋤頭都不會使。

  “我家是種水田的…您這地是種糧食還是白疊子花?”依舊是片刻不遲疑就把謊話圓了,鋤頭繼續掄,啥對不對的,咱就是有力氣!話也不能停,正好了解了解王二的工作完成的如何。

  “要我說還是種高粱穩妥,兩個小混蛋非要種白疊子花。那玩意咱都沒見過,能種的好才見鬼!”得,這個問題把老漢惹毛了,指著遠處的幾個人影開罵。

  “官府不是派人教大家如何種了嗎?”聞聲洪濤立刻停下了鋤頭皺起了眉,這都快到播種季節了,要是還沒做好前期工作,今年的棉花收成恐怕就更不樂觀了。

  “教是教了,我沒去聽。種了一輩子地還得聽別人講,哪兒有這個道理。大人見多識廣,您給評評理,為啥種糧食就賣錢低,種白疊子花反倒多賣錢。那玩意不能吃不能喝,憑啥賣的貴?要我說這里的城主就不懂種地,好地都種上花花草草,入秋以后大家吃什么!”此時老漢已經進入了暴走狀態,不指著兒子罵了,改成了涼州城方向。

  “官府不是有糧食賣,也不比內地貴太多,種白疊子花多賣錢之后不是能買更多糧食回來嘛。我給您出個主意,干脆讓兒子種花您種地,到秋天好歹家里能落點糧食,左右都不吃虧。”

  老漢罵得越響洪濤心里越踏實,這不是罵,只是一種對未知的恐懼和抗拒。能消除這種(情qíng)緒的只有結果,像這樣祖輩耕種的老人靠講課是沒用的。

  “對啊!還是大人有見識,就這么干!我倒要讓那兩個小子看看,地是該怎么種的!”

  一語道破天機,老漢就像接到了圣旨,連鋤頭都不要了,深一腳淺一腳的趟過田埂向遠處跑去,想來是要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通知兩個兒子。

  “大人為何要給他出這種主意,要是大家都學他的話白疊子花會少種許多的。”

  黃蜂一直都在冷眼旁觀,只要沒有異常他一般都不吱聲,不愧是裴英的徒弟。不過有時候他也忍不住,比如眼下駙馬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行為。

  “強扭的瓜不甜,若是本官((逼逼)逼)著你娶了王二,你肯定不樂意。別在意啊,本官就是打個比方。人和人如此,官府與百姓之間也是如此。很多事(情qíng)最好別((逼逼)逼)著百姓去做,而是要引導,用事實證明孰優孰劣,這比任何政令都好用。”

  洪濤沒當過農民,幾輩子里都沒當過,但他對農民充滿了感激和尊敬。不管何朝何代,都是這群任勞任怨的人出力最大、收獲最小,還誰逮著誰欺負。俗話講欺負老實人有罪,自己就別再欺負他們了。

  “若是種白疊子花不如種糧,大人和官府豈不臉面全無,于威信有損。”黃蜂覺得駙馬的這個回答有些理想化,缺乏必要的政治素養。

  “誰也沒規定官府必須是對的,是人就會出錯,出錯了就認,還得承擔責任。你看周大人不就因為執政有誤才辭職去了肅州,咱們當官的不是為了當官而當官,是要利用這個位置來展現自己的能力。假如明知道白疊子花是坑人的玩意,但為了自己的面子還((逼逼)逼)著百姓去種,要這種官員何用呢?你若是那個老漢的兒子,希望碰上這種官員嗎?”

  洪濤在后世見過、聽過這種一刀切的政令,也吃過虧,必須深惡痛絕。現在自己當政了,要是也玩這(套tào)的話,根本說服不了自己的良心。

  他認為搞這種政令的人必須都是笨蛋,就是因為能力不夠所以才圖省事放棄百姓利益,根本就不配坐在管理者的位子上。

  前面不是說過嘛,洪濤最恨笨蛋,就算不當政、不改革,他也不會為了掌控權利去當笨蛋的,這是一條無法逾越的底線。

  “…”黃蜂的三觀又被觸動了,駙馬所說的道理他以前沒聽過,對不對不清楚,但答案很清楚,只能搖頭。

  “這不就結了,己之不(欲yù)勿施與人。這話不是我說的,誰說的本官也不知道。有朝一(日rì)你也可能走上高位,到時候不管發布任何政令先換位思考一下,基本就不會出大差錯了。對了,我說的是管理自己的百姓,可沒說也適用于戰爭。假如將來你當了將軍,必須不能這么做。敵人怎么難受就怎么來,拋棄一切道德、倫理和人(性性),誰扔的最干凈,誰就是最終的勝利者。”

  與官員相比洪濤更愿意當老師,每當能用自己的理念影響別人時,內心就忍不住的歡呼,為此再累再苦也覺得舒服。至于說自己的理念對不對,誰知道呢,用事實檢驗一番不就清楚了。

  其實就算洪濤不出主意,拓荒民們也不會傻乎乎的全部播種毫無把握的白疊子花,各家或多或少要保留一塊土地用于種植糧食。

  在這個問題上涼州官府選擇了柔弱和強硬兩種辦法應對,之前簽訂的合同可以更改一次,重新寫明種植白疊子花的畝數,種植數量越少優惠力度越低,收購價格也隨之降低。如果每家種植白疊子花的面積少于五十畝,拓荒田就會被強行收回,再分配給其它拓荒者耕種。

  強硬的是,涼州官府會不定期派出警察對各家的種植(情qíng)況進行動態監控,一旦發現與合同不符的(情qíng)況,沒二話,直接抓人沒收土地。一切敢于阻礙執法者的行為通通視為嚴重違法,可以當場(射射)殺,也可以抓捕之后送到礦山做苦役。

  這條法案不用通過任何代表審議,因為涼州、甘州、肅州全是軍事管理地區,只要最高軍事長官、甘涼路兵馬都總管王詵簽字用印,即刻生效。

  湟州和馬尾城則不用執行此條法令,大家(愛ài)種啥種啥官府不管,你樂意把田畝全空著,只要能如數上繳土地稅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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