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白柳平閑的蛋疼,非要跟著一起來。兩家是合伙人,這個要求真不過分,來就來吧。白柳平也真不白給,愣是通過關系花錢買了一面開封府尹蔡家的商號旗,打算仗著它穿州過府少交點稅、少受點盤查。
效果嘛,必須有,開封府尹可是能留在皇帝房里問對的大官,別看就是個知府,但首都的知府不比其它州府,那是分分鐘能入當宰相的預備役,當年宋太宗趙廣義就當過開封府尹。
“白公子,不僅僅是蔡家,只要是官員最好誰家的旗都別打。此地和其它州府規矩不太一樣,越是打著官員旗號越容易倒霉。”
六子做為押車的必須不是第一次來,就算朱八斤不親自叮囑,朱家人恐怕也被警告過n次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怪哉,怎么大宋的規矩到了駙馬這里全都變了,連開封府蔡家都不好使?”白柳平有點不相信,這面旗幟的價格可不低,要是沒充分發揮功能,心疼啊。
“別說蔡家,吳王是官家的親弟弟,他家的兩個商號就是因為在湟州太囂張,結果人差點全給砍了。都上了斷頭臺,結果被官家身邊的長隨給勉強救了下來。但死罪能免活罪難逃,每家都罰了個傾家蕩產。這還不夠,駙馬爺說了,剩下的錢入冬之前必須補齊,否則親自帶兵到開封抄了吳王府。”
在社會上混的人都有一個通病,就是愛吹牛逼,一個比一個能吹,看見兔子能吹成駱駝。尤其碰上讓他們打心里佩服的事兒,那就撒開歡兒吹,生怕說小了有損偶像的英雄形象。
“嘶,難怪了,上個月聽我爹說吳王府那位王妃不知道發了什么脾氣,亂棍打死了兩個家奴,保不齊就是為了這檔子事兒吧。對對對,換旗換旗,你家沒和別人家有瓜葛吧,實在不成干脆別打旗子了。”
別看白柳平在開封南城算一號人物,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可是出了他爹能管的一畝三分地,再沒了官官相護的依仗,立馬變得比誰膽子都小。
“看您說的,咱朱家少爺好歹也和您是八拜之交,就算下面人不懂事,少爺也不能干這事兒吧。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小的走湟州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明了的很。其實這里比別的地方都守規矩,只要別破了駙馬爺的忌諱啥事兒都沒用。誰敢欺負咱,到州衙里一告一個準兒。再說了,咱家不是在湟州還有熟人呢嘛,肯定沒事兒。”
六子不愿意帶白柳平來就是怕他還和在開封一般瞎折騰,到時候真是沒誰救得了,保不齊還得跟著吃瓜落。見到對方怕了心里也踏實了不少,又開始寬慰。
“快快快,趁著還有時間趕緊給我講講這里的規矩。我爹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讓我出來之后多聽你們的。”
白柳平也不是天生壞種,離坑爹貨還有點距離,至少能想起他爹的叮囑這就不容易。假如洪濤聽到他如此說,必須上去掄圓了一個大瓢兒,然后再揉揉,夸一句孺子可教。
說來也巧,朱家商隊的雪橇剛到烏鞘嶺大橋就碰上了一隊奇怪的人。他們沒坐雪橇,而是把小號的雪橇穿在了腳上,一手拿著一根帶鐵尖的木棍,就這么在雪地上滑行,看上去挺輕盈,速度也不慢。
不光行走方式怪,這群人穿的也怪,不管男女老幼都是一身短打扮。顏色嘛,白柳平真說不上來,太花哨了,一塊一塊的,說是靛藍又太淺,說是白又有點暗。
女人,沒錯,白柳平這雙常在庵酒店里尋找目標的眼睛非常敏銳的發現了不少女人。她們大多是十多歲的小孩兒,但有兩個不是,必須是成年人,長得還挺標致。其中一個更是異族相貌,綠瓦瓦的眼珠子看在白柳平眼里不光不瘆人,還挺勾人的。
“小娘子,你腳上穿的是何物?讓與本公子一副,開個價,本公子絕不還價兒。”
古人云狗改不了吃屎,白柳平沒聽六子說過有關女人的規矩,又把在開封城里招貓遞狗的毛病帶了出來。
趁著兩撥人都在等木橋合攏的功夫撩起皮毛簾子,趴在車窗上努力弄出一副自認風流倜讜且出手大方的摸樣,打算和那雙綠眼睛搭搭話兒。
至于說這群人是干嘛的,他覺得應該是蕃人客商。六子不是說了嘛,這里能看到各種各樣的蕃人,啥摸樣、啥打扮兒都有。
“哦?不還價兒?”綠眼睛沒吱聲,旁邊一個戴著狐貍皮帽子的男人倒是湊了過來,呲著一嘴白牙,說著一口很怪異的官話。
“本公子一口吐沫一個釘兒,說吧,這幅木板子幾何?我不要你的啊,去去去一邊兒去,我要買也買小娘子的。”
白柳平斜楞和三角眼心里有了底,聽口音這位肯定不是內地人,那就必須是蕃人。六子說過蕃人不善交流,好勇斗狠,但說兩句應該沒事兒吧。其實他就是見色起意,色向膽邊生,忽略了其它細節。
“哎哎哎,這位大爺,在下開封朱家商號,經由此地去馬尾城落腳。這位是我們的朋友,頭一次來,有得罪的地方原諒則個,在下給各位賠不是了!”
白柳平被色迷了眼,但六子沒有。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當這個帶著狐貍皮帽子的男人往前走的時候,那些人里有幾個已經悄悄的挪動了身體位置,手也都伸進了毛皮長衣的下擺里。
再仔細看看這些人,除了女人和小孩之外,剩下的三四十人全是青壯。長得雖然不同,但神態基本都一致,尤其是看人的眼神,對上之后感覺冰冷冰冷的。
來過湟州不止一次的六子立馬就覺得后背有些發涼,也顧不上誰是少爺誰是公子,伸手把白柳平從窗口拽了來,然后對著車外的男人又是作揖又是賠罪,還把朱家的名號特意報了出來,指望能多少頂一頂。
“開封朱家?你家主人可是叫朱八斤?”別說,這個名號還真起作用了,但好像是反作用,車外的男人收起了笑容,眉頭皺了起來。
“不不不,我家主人與朱大爺有幾分薄面,但絕不敢高攀。”六子剛想說是,突然發現后面那個歲數稍大點的女人悄悄沖自己擺了擺手。
到底她是誰,為何擺手六子不明白,但他意識到了,這個女人是不想讓自己提起朱八斤的名號。為啥依舊是不知道,也沒功夫琢磨,暫且信了吧,人家是一起的,應該不會無故沖自己示意。
“你們這趟來打算販運點什么貨色?”果然,聽到不是朱八斤家的男人的眉頭展開了,笑容又來了,還見面熟的問起了生意經。
“不敢瞞您,這次來是想挑一些適合節令的貨物帶去,趁著年末也討個好彩頭。”雖然外面冷風嗖嗖,可是六子的后背都快濕透了。
就在聊天的這會兒功夫他終于看清了,這些人穿的衣服很像湟州新軍的軍服。雖然以前見過的軍服都是綠色、黑色、黃色斑駁在一起的,但樣式和染色手法上基本差不多。
而這個男人必須是他們的頭兒,他說話的時候別人都不插一句嘴。再聯想下,一群新軍帶著一群孩子女人出行,還有如此怪異的裝備,答案呼之欲出啊,兒童團!
這個名號在湟州甚至有超過天煞星駙馬的趨勢,因為她們一露面就代表著要死人了,死了之后還得掛在木桿上涼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