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宸娘知道以后會恨你?”洪濤只是想讓她們稍微提高點警惕,并沒打算真的去對付猶太人。
相反,留著他們對自己還有好處,其實只要明了他們的性格特征,并不是無法控制。王二的建議過于激烈了,洪濤想知道她們會如何處理同伴之間的友誼,也就是說私情和公事之間的界限。
“宸娘也是官人的女兒,難道還能做出忤逆之事?她敢!”不等王二回答,王大先不樂意了。
規矩,她這一生恐怕永遠也離不開這個詞兒了,干任何事情之前先考慮的都是從小養成的規矩。凡是符合官人利益的就是對,不符合的就是錯。拋開這些之后,才輪的上法律和倫理的思考。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神廟就不進去了,沒什么可看的,連具神像都舍不得造,還是去他們的住處看看吧。”
很多談話一有王大在場就容易半途中斷,這是個很無趣的女人。洪濤很是憐憫高俅,家里有這么個老婆日子可咋過啊。
當初自己只是為了好玩才把王大許配給了這個未來的大奸臣,但奸臣有向化學家和手工大師轉變的趨勢,這就讓自己有點過意不去了。
可是悔婚顯然不成,至少在他們兩個主動提出來之前不可,那就只能暗中為高俅祈福,祈禱他能一物降一物。
猶太人的居住區并沒有集中在一起,王大和王二非常嚴格的執行了洪濤的民族政策,不允許任何一個族群以任何名義搞小團體,必須打散之后混居。
而且必須互相通婚,只是由于這里并沒太多居民,基本都是新軍士兵,所以通婚的法令還沒有真正執行。
走進其中一戶,家里的兩個男人都在王大頭的烏金行工地上做工,屋里只有兩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在看到王大和王二之后四個人立刻跪在地上行禮,最小的男孩看上去也就三四歲,偷偷歪著頭去看洪濤這個從來沒見過的男人。
洪濤沖小男孩呲牙一樂,然后就再也不用擔心他偷看了。雖然換了駙馬王詵的身體,長相也不同,但他的笑容越來越走心。按照富姬的說法就是越來越邪惡,把小男孩嚇得夠嗆。
房子是烏金行提供的,王大頭對于有手藝的人向來慷慨,里外四間上下兩層的石塊石灰新房,還有鐵皮煙囪和鑄鐵火爐,已經算高級技術員的待遇。
“這些都是他們自己帶來的?”屋里沒有太多家具,但在樓上的正屋里有個大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羊皮卷和紙質書籍。文字洪濤是一個都不認識,估計大宋也沒人認識。
“他們的行禮大多是這種誰也看不懂的書冊,值錢的東西不多,要不是有手藝怎么生活都是問題。搞不好宸娘纏著官人一哭鬧,他們還得由官人養著。”
王二的話不多,但句句都不是廢話。對于洪濤唯獨溺愛宸娘的行為別人都不敢指責,唯有她時不時說句風涼話。
“官人從小也沒少了你的吃穿用度,等你有本事掙錢來給官人花的時候再提意見不遲。另外剛才你有個重大的錯誤需要指出,什么叫值錢的東西不多?這些書籍比任何金銀珠寶都值錢,且學會之后誰也偷不走,一輩子花不完。”
孩子大了想法就會多,嫉妒是人類的本能。以王二的性格,她能壓抑住不去傷害兄弟姐妹就算合格,洪濤并沒有過多奢求。
不過有關猶太人天生聰明的說法并不準確,應該說他們掌握了一種讓人變聰明的辦法,那就是教育。幾家工匠,想來也不是族中的智者或者宗教領袖,逃荒的路上還帶著這么多書,足矣說明問題。
“那也沒有官人的書厲害…”王二又吃癟了,還不太服氣。
“知識就是知識,不用分是誰的。官人的知識也不是與生俱來,照樣得去學!”
洪濤有點生氣,不是氣王二的故意挑釁,而是氣自己不懂希伯來文。這么多書一個字也看不懂,說不定里面就有自己需要的知識呢。
“那官人的老師是誰?”王大又插話了。
“…找人把這些書抄錄一遍,誰先看完學會誰就是涼州城主!”然后這次談話就又夭折了,洪濤強忍住踹一腳的沖動下達了一個很殘酷的命令。
“大姐,以后你還是少說話為妙,好好的我們又要去學這些鬼畫符…”看著自家官人氣哼哼下樓的背影,王二無奈的搖了搖頭,好好的計劃又讓王大給毀了。
她是想鼓動官人下令招收猶太人的孩子到兒童團去受訓,進而把這些猶太移民也同化掉,這代不成還有下一代。可惜被王大一句話拆了臺,還攤上這么多學習任務。一門誰也不會的語言,學起來的難度可想而知。
“…城主讓給你了,本官還不樂意要呢!”王大更郁悶,論帶兵打仗她誰也不服,可是提起學習,青年團里多一半人都比她利落。很顯然,官人并不想讓自己當涼州城主,所以才會出這么一個考核標準。
相比起處理政務,洪濤更喜歡去叮叮當當的工坊里閑逛。涼州的烏金行工坊比渭橋鎮規模小多了,這也印證了他和皇帝說的話。這里有煤有鐵,但產量不足,無法大規模生產,只能算是一個有益的補充。
涼州烏金行最主要的任務并不是生產兵甲利器,而是農牧業需求量很大的民用鐵器。另外就是研制更先進的織機,否則怎么發展毛紡產業嘛。
既然這么說了,洪濤就不怕有人來檢查。烏金行的各個工坊就在明面上擺著,產品是什么一目了然。高爐和平爐只有兩座,規模還不大,焦炭窯更是只有一座,勉強夠兩座高爐使用。
“恩,地基打的不錯,這是湟州的石灰還是甘州的?”洪濤此時正站在一塊平整的水泥臺上,拿著一米多長的水平尺進行測量。
自打高俅的玻璃車間落成之后,建筑行業也跟著前進了一大步。中間有一小截玻璃管的水平尺成了標配,大大提高了測量速度和精度。
“是王七派人送來的,甘州城也快建好了,他還請大人有空去查看查看。”
王大頭對駙馬養的這些孩子很滿意,在他看來誰家要是有這么懂事的孩子就是大福氣,小小年紀就能獨當一面。
可這個本事別人照樣學不來,養出一個都難,駙馬一養就是十多個,還有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不愧是星宮下凡啊。
“一座空城而已,有什么可看的。鏜床和銑床要加快安裝調試,毛紡廠還等著新式織機呢。”
每當有人當著自己面兒夸贊兒童團出身的孩子時,洪濤就會像全天下的所有父母,嘴上說得風輕云淡,心里卻如喝了蜜一般受用。為了掩飾自己的膚淺,趕緊把話題轉開了。
用金貴的水泥和鋼條在地面上壘個臺子有什么用呢?在工廠里接觸過大型加工機械的人很容易看明白,這不是普通的水泥臺,而是機床的地基。
越是精密的機床對地基的要求越高,洪濤目前還沒有機床可用,甚至沒有解決動力問題,只能靠畜力、人力和水力驅動。但必要的精度必須保證,因為他要做的東西對精度要求有點高。
帶螺紋的鋼管和絲杠,這兩種機械原件是用在新式織機上的。它并不是啥新發明,而是以江南的織機為藍圖,改進了一部分材質和結構,更適用于毛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