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洪濤沒猶豫,直接返回了涼州,進城之后第一件事兒就是執行家法。和審訊犯人一樣,用濕紙蒙著臉澆水。
鑒于宸娘在這一年里變化很大,犯規已經不是第一次,所以洪濤決定破例,讓她提前嘗嘗什么叫難受。
“哎,你還敢和本官動手!好日子過膩味了是吧,是不是想去挖礦?”
宸娘倒是挺硬氣,犯了錯就認罰。但那個西迪有點激動,水剛倒下去她就從里屋跑了出來,拉著洪濤的胳膊不讓執行。
“我…我的…我說的!主人不錯!”西迪的語言能力也挺強,僅僅兩三個月就能聽懂一部分漢話了,還可以說幾句,只是遣詞造句上還不太準確。
“這些缺德主意是你出的?”洪濤大概聽明白了西迪的意思,她要幫宸娘頂罪。
“我的、我的!”西迪使勁兒的點著頭,手依舊沒撒開,死死的攥著洪濤的胳膊。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些主意到底是誰的?兒童團的規矩你應該不會忘,想好了再張嘴!”
是不是護主頂罪洪濤搞不太清,按說這么有創意的事光靠宸娘好像真有點難度。聰明歸聰明,有些事兒沒有豐富的社會經驗和對人心的把控,光靠聰明是沒用的。
而西迪有可能具備這種能力,猶太人最擅長什么?肯定是做生意,從老到幼、連男帶女,除了工匠就是生意人。
種地放牧并不是他們的長項,這倒不是民族特性,而是環境使然。一個總被四處驅趕的族群,學門手藝和做生意的技巧顯然比學種地有用的多。
“…那官人會不會懲罰她…”臉上的濕紙被揭開了,宸娘深深喘了一口氣,算是承認了西迪的說法。
不是她想出賣朋友,而是兒童團的規矩太嚴格,誰欺騙同伴誰就要被開除。在從小把自己養大的養父和一個族人之間她選擇了前者,但又不想太輕易拋棄后者。
“該懲罰的還是你,忘了當初我是怎交待的?準備吧,這壺水是躲不掉了。你去一邊站著看,再敢碰我一下她就得承受三壺!”
最終宸娘也沒逃掉懲罰,而且是罪上加罪。洪濤早就和她交待過,西迪的話一個字都不許聽,結果沒記住。那就加深一下印象吧,否則以后永遠也記不住。
“天父…要懲罰你…”看著鼻涕眼淚一起流、臉憋得像個紫茄子的宸娘,西迪眼睛里都快射出刀子了。惡狠狠的用她們的語言嘀咕了幾句,生怕洪濤聽不懂這是在詛咒,又換成了結結巴巴的漢語。
“咳咳咳…官人饒了她吧,她還不懂咱們的規矩,而且對宸娘可好了…”聽見西迪的話,宸娘趕緊起身制止,一邊咳嗽一邊求情。
“她的族人來了沒有?”和一個連語言都沒法溝通的女人斗氣不是洪濤的風格,而且在這件事兒上西迪的主意也并不全餿,只是沒事先獲得自己的批準就做主,太兒戲了一些。
“對了,官人應該獎勵西迪,她的族人都是巧匠。看,這是他們給我打造的,好看不?”記吃不記打,這就是小孩的習性。
臉上的淚痕還沒干呢宸娘又爬上了洪濤的腿,從脖子里拽出一個巴掌大的銅牌,上面鐫刻著和她后背一模一樣的圖案。確實挺精致的,一點不比王大頭的手藝差,只是風格不太一樣。
“切,太摳了,才給你個銅的。瞧瞧官人我的,純金!”
看樣子已經有猶太人接到那只公牛的消息來涼州城了,還有銅匠或者金銀匠手藝。但此時洪濤不想夸贊他們,那會讓宸娘過于得意,必須先煞煞她的威風。
“…真是金的!庫平二錢,這就是官人的新錢嗎?”
宸娘接過金幣的樣品翻過來調過去的看了半天,有點愛不釋手,估計世界上就沒有女人不喜歡黃金,小女人也一樣。
“拿來,這是樣品,暫時還不能外流!”想揣到兜里去,做夢吧,過過眼癮得了。按說在新幣沒有正式發行之前外人連看都不能看,現在就已經破例,不光被宸娘看個仔細,旁邊的辛迪也一眼未漏。
“摳門…”看到金幣又進了駙馬兜里,宸娘癟著嘴發泄著嚴重不滿。
“摳門…”這個漢語詞匯辛迪的讀音也挺標準,看來全世界的人都一個德性,學罵人話總是最快。
“給你們倆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想辦法控制住倒賣田畝的趨勢。地可以賣,但不能光倒來倒去,最終獲得土地的人還要利用土地創造價值,光升值會損害涼州的發展。除了土地之外還有房產,隨著大量人員涌入甘涼路,城內的商鋪也要提早規劃,你和你這位狗頭軍師干點正事兒去。”
辛迪的餿主意倒是給洪濤提了一個醒兒,不能讓湟州和甘涼路的土地、房產價格上漲太快,那樣就會抑制農牧業和商業的發展。
大量資金全都被用去炒房子炒地了,這玩意來錢快且利潤大,誰還會去投資實業和農牧業呢?這是種惡性循環,一旦發生便很難逆轉。
要是放在其它地方,這種情況可能會來得非常緩慢,但甘涼路和湟州比較特殊,它們是一條古老的商路,只是由于戰爭才被暫時截斷。一旦恢復之后的吸引力會非常大,資金投入量也會非常大。
再加上自己在國內到處都是敵人,他們全想看著自己倒霉。誰敢確定未來的投資者里沒有極具經濟眼光的?自己不光要防備自然經濟規律,還得預防有人利用經濟當武器來打擊自己的政策。
想徹底解決這個隱患就得提前在規則上更加細化,這樣就算有人搗亂,自己也能祭出規則這個大殺器讓他們有來無回。不僅不會破壞經濟,還能讓人們對湟州和甘涼路更有信心。
信心是什么?在經濟學上信心就是股價,對未來的預期。信心足了,自己的經濟戰爭才會后繼有力,才有可能去影響更多人的思想。
這件事兒本該由自己去做,但天性使然,洪濤就是個懶蛋,能假手于人的必須不愿意親自上手。他想用這個任務鍛煉鍛煉青年團員的能力,總讓她們跟著自己的指揮棒轉永遠也成長不起來。
另外洪濤還要借機試試這些猶太人的本事,如果他們過于精通此道,輕而易舉就把這個難題解決了,那自己就要加以提防,免得養虎為患。要是他們也沒啥好辦法,只是善于各種手藝,洪濤反倒愿意讓宸娘真正成為他們的女王。
“要是宸娘完成了官人的任務,是不是可以有獎勵?”和洪濤一個德性,宸娘從來不做沒好處的事兒。
“你想要什么獎勵,先說來聽聽。”洪濤可不敢和這個小丫頭隨便承諾,到時候會非常麻煩的,她的記性好極了。
“宸娘也想像溪羅撒那樣統領一方…”果不其然,這個念頭宸娘自打見到了她的族人之后就提過不止一次,現在又來了。
“她們有多少人?”這次洪濤沒再敷衍,更沒轉移話題,而是提出一個具體問題。
“…不足千人…但官人可以幫宸娘嘛…”一個問題就能讓宸娘陷入困境,這就是宸娘一直畏懼或者說崇拜自己養父的地方。
他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關鍵之處,還不用太詳細的講解,說不神都不合理。但宸娘也有對付養父的辦法,那就是耍賴,通常都能奏效,失敗了也沒啥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