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洪濤自問干不出這種事兒,太缺德了。就算真有不太聽招呼的屬下,洪濤也會親手解決了他們,而不是讓一群無辜的士兵去陪葬。
自己是壞人,可壞人也是有底線的,有些事兒能做,有些事兒不能做。一旦做了,自己就和那些被自己很看不起的人一樣,活著也就沒啥意義了。
最容易的辦法被否定了,洪濤就只能再想困難點的。通常吧,干好事就比較難,做壞事反倒容易。不知道這是人類天性使然啊,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還有什么辦法能掩蓋住自己的光環呢?如果這么想是想不出來的,有時候事情要反著想。
比如光環難以掩蓋,那就不掩蓋,想辦法讓別人也一樣閃亮起來,不就顯不出自己了嘛,至少會分走很多關注的目光。
“蓮兒,幫官人寫封信給高翠峰,讓他給沈大人送去二百具馬蜂窩和三萬支火箭,再把卓啰和南軍司大兵壓境的事也提提。”那讓誰亮起來呢?洪濤首先就想到了沈括。
這位很有科學家品質的大宋文人就不是帶兵打仗的材料,但也不是個只會看著兵書打仗的廢物。他一旦有了火箭這種利器,又知道了敵方空虛,大規模進攻肯定不敢,小大小鬧幾下還是沒問題的。
雖然是小打小鬧,但所處位置不同效果就不同。永興軍路是宋夏之間的主戰場,雙方的主力部隊也都布置在這片區域,在這里獲得一場勝利的影響力肯定比湟州要大得多。
可是湟州和延州中間隔著好幾個州,西夏的防御部隊也不同。秦鳳路這邊是卓啰和南軍司和西壽保泰軍司,永興軍路對面是靜塞軍司和嘉寧軍司,湟州這邊的戰事會影響到永興軍路嗎?
洪濤覺得很可能會,因為這次卓啰和南軍司差不多已經是傾巢出動了,如果真的被自己一鍋端的話,那秦鳳路西側的蘭州、湟州、西寧州等于就失控了。
西夏政府肯定不會坐視不管,那就只能從附近的軍司調兵過來補充。為什么不能從腹地調集軍隊呢?很簡單,這時是冬天,西夏腹地的軍隊肯定都已經變成牧人了,這是他們的軍制決定的。
而且邊軍有邊軍的優勢,他們熟悉邊關,戰斗力不會消弱太多。就算最終還得從腹地調兵,那也得和邊軍混編才成,所以從附近軍司調兵是肯定的。
但問題來了,附近的軍司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抽出兩萬人,怎么辦呢?就得臨近的幾個軍司一起調,每個軍司的數量還不會少,怎么也得有幾千人規模。
古人作戰最講究排兵布陣,這不僅僅是在陣前,還意味著平時的駐地也很講究。如此大規模的調動和補充,一點破綻不露是不可能的。只要露出破綻,再加上火箭的威力,宋軍很可能會獲得一場局部勝利。
現在自己把時機和裝備都給沈括送過去了,贏了,沈括升官晉職,對自己只有好處沒壞處;輸了或者沒動作,自己也沒啥損失,無非就是一窩蜂和火箭,以后慢慢用石油抵償就可以了嘛。
什么叫奸商,這就是,任何時候都在算計,盡量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有時候吧,反倒是這種人更容易成功,只會什么都不顧的去愛國為民,結果反倒很容易偏差。
初衷再高貴結果不理想也是枉然,想法再齷齪目的達到了,前者和后者孰優孰劣?
“官人,外面有那么多敵人,這封信如何送?”蓮兒的秘書技能都快滿級了,只要洪濤把大概意思說明白,她提筆就能寫,遣詞造句根本不用操心。但是她不得不提醒洪濤,寫了也是白寫,送不出去。
“讓王大派人送,別看夏人多,可要是論爬雪山,他們誰也比不上本官的這些孩子。”
蓮兒擔心的問題在洪濤眼里根本不是事兒,大搖大擺出城肯定沒戲,但翻山越嶺很容易。有了那些攀巖工具的幫助,什么步跋子也沒用。
“要不妾身也跟著王大一起去吧,我會踩滑雪板,能沖好遠好快呢!”蓮兒在馬尾城呆膩了,每天就是滑雪滑雪,變著花樣的滑雪,太沒意思。
“嘟嘟嘟…嘟嘟嘟…”就好像是故意和蓮兒作對一般,外面突然想起了急促的牛角號聲,夏人發起進攻了。
“去個屁,晚上乖乖的給官人暖被窩吧。看好宸娘別到處跑,小心夏人的利箭,等官人收拾完他們就一起回湟州。”
剛剛躺下沒一個時辰還得爬起來,一邊穿甲胄一邊糊弄蓮兒,目的就是不想讓她跟著往城上跑。
這次夏人確實來了,左中右分成了三大塊,同時從北、東北、東三個方向進攻,密密麻麻的數不過來。原本城外是一片雪原,現在就像是撒了一層煤末子,黑乎乎的。
“所有人都蹲下!”一上城頭,洪濤問都沒問就接管了蔣大郎的指揮權。不是魯莽,而是為了更好作戰。
自己是沒指揮過陸戰,但夏人同樣也沒遇上過自己這種作戰方式。原則上講雙方都是頭一次,有沒有經驗不太緊要,要緊的是讓每個人都聽自己的命令。
“所有人都蹲下…所有人都蹲下…”對于洪濤的命令王大向來不問為什么,瞬間就傳到了下去,然后是一連串稚嫩的喊聲。
城墻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蹲著一名兒童團員,或者叫青年團員。她們就是傳令兵和督戰官,負責傳達洪濤的每一個命令,并要監督附近的廂役正確執行。
這套指揮方式是洪濤根據海戰總結出來的,效果很好,移植到陸戰中來想必也不會太差。
兒童團員就相當于軍隊的下層軍官,比如排長和班長,在小規模軍隊中這些職位能否準確、及時的傳達、執行命令,才是軍隊戰斗力的保障。
在這方面洪濤可以保證,兒童團員們不會漏掉自己的一個字,也不會丟下自己先逃跑。
“大人,一般到二百步時夏人才會射箭,我們居高臨下應該提前射擊。”
果然,蔣大郎對上司的這個命令心存疑慮,但他比較會做人,沒有當眾提出質疑,而是先和帥司大人一起蹲在城垛后面再小聲建議。
“你說的很可能對,但那是一般,本官不是一班也不是二班。這些大家伙光知道如何發射還不夠,做為指揮官要明了它們的性能,才能發揮出最大威力。好好看著吧,很快這片雪原很快就會變成紅色了。”
真到了直面戰爭的時候洪濤反倒不緊張也不興奮了,和海戰相比陸戰還是比較溫柔的,至少是腳踩實地,不用去考慮風向、海況、船況,只需關注對面的敵人就可以,需要計算的東西相對少。
“調整標尺五十步…王大,送信的人安排了嗎?”現在洪濤覺得自己少發明了一樣很有用的東西,就是潛望鏡。沒有這個設備自己就只能時不時露出半個腦袋去看敵人的動向,哪怕戴著頭盔也不太安全。
“調整標尺五十步…王十和王十一已經從西墻出去了,我讓她們繞過南邊這座山,然后順著山脊走。”王大先把命令傳達了下去然后才回答問題,輕重緩急判斷得很明確,一個字廢話都沒有。
“高俅呢?”這時洪濤突然想起了那個殘疾人,王大本來應該是去照顧他的。
“我把他放到藏兵洞里了,還蓋上了我的睡袋,有宸娘陪著很安全也很暖和。”王大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回答著,就像是在說一件物品。
“嘿嘿嘿…小高俅啊,以后有你小子受的了。還奸臣,每天不跪搓板就算是好樣的。”洪濤覺得自己把王大許配給高俅的決定真是太英明了,要是他這樣還能繼續為患作亂的話,那就是天意,活該大宋命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