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次行程,所有人都做好了長期奮戰的心理準備。
官方有過另行安排的提議,卻被陸子安否決了。
在臨行前,他有跟這幾個徒弟說過簡短的話:“你們是去學習的,我不管你們現今的成就,在落地之下,你們也給我收斂起那些無必要的習性,一切以工程為前提,不要給我搞特殊化!”
他們沒有住賓館,跟著一眾設計師,直接拎著行李住進了宿舍里頭。
其實沒有搞特殊化,但也暗暗有照顧他們。
陸子安單獨住了一間,其他幾人各自分配了宿舍。
乍然從別墅住進這樣狹小的房間里,方毅幾人頗有些不大自在。
倒是應軒適應得很好,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發現竟然有單獨的衛生間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方毅以為他看到了什么好東西,跟著走了過去,差點沒被熏吐了。
皺著眉頭嘖了一聲,打開水龍頭拼命往里頭沖。
“別沖了,沒用的,他們沒搞彎道,味道重是應該的。”應軒說著,把床單鋪了上去。
方毅關掉水龍頭,感覺鞋子有點兒粘,蹭了蹭,還蹭不掉。
他有些煩燥地扒拉了一下頭發,坐到床邊:“師兄,他們這,怎么…唉!”
聽說是上十億的工程,怎么住宿條件這么差…
“滿足吧,這已經是很不錯的了,等過幾天,你去工人的宿舍瞅瞅。”應軒笑了笑,把被子拉起來抖了抖:“這么大的房間,還不是高低床,你還不高興?當年我還住過沒空調的七平米單間呢,廁所都沒…除了一張單人床,只放得下一張桌子。”
說完,他迤迤然就出去了。
留下方毅一臉震驚地盯著他的背影:那特么,七平米,能住人?他家廁所都…
不過嫌棄歸嫌棄,倒是沒一個人提出意見的。
到了下午,前頭忽然就熱鬧起來,說是林總工和蘇總工回來了。
有人立刻過來請陸子安他們一行到前邊開會,陸子安倒也不隨和,直接就過去了。
林總工和蘇總工都是一身風塵仆仆的,神情有些疲憊。
會議室還算寬敞,桌上擺了厚厚一疊文件和圖稿,整個屋子里除了桌椅外別無他物。
看著他們一行人走進去,蘇總工面上帶著淺笑迎了上來:“陸大師。”
陸子安與他握手,再與林總工握了握手,互相寒喧了幾句。
蘇總工很是隨和,見眾人都站著,不禁開了個玩笑:“都坐,條件目前大概是這樣啦,大家別見怪哈,這里以后就是我們暫時的根據地了,陸大師,委屈你了。”
他沒有說的是,這里的條件,其實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畢竟目前還在陸地,等真正開始到海上開工了,他們風餐露宿的,能有張床都算是好事了。
眾人嘩啦啦都坐了下來。
蘇總工坐了主位,陸子安和林總工則坐在他兩側。
應軒一行自然是坐在陸子安下手的,他們只有幾個人,但是整個屋子卻很快坐滿了。
與陸子安他們不同的是,每個落座的人,都帶著筆記本什么的。
這么一來,應軒他們倒顯得有些不專業了,被人暗暗地打量了好一會。
他們平時直播時都被人盯習慣了,如今這么幾個人,應軒幾個都沒放心上,神色如故。
陸子安笑了笑,目光平靜:“不委屈,能有張床我已經很滿足了。”
這話一出,倒是讓林總工目光微閃,暗暗打量了他一眼。
雖然他這五六年一直全球各地跑,四處學習鉆研,但是對于這位陸大師,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聽說他技藝卓絕,木工出身,卻憑著一手過硬的技術生生打下了一片天地。
如今華夏境內,基本聽說過陸子安的,都會對他贊嘆不已,直說他實在了不得。
“其實我們邀請您來做工程顧問,是因為林總工在傀國見過您的那件作品。”蘇總工神情溫和,輕輕一彈,畫卷鋪開,畫上一幅結構圖瞬間映入眾人眼簾。
其他人沒什么反應,但是應軒卻是第一時間微微挺直了脊背,下意識看了一眼陸子安。
這,這不是…
“這是我們林總工,根據你的那棟《月魄》畫出來的結構圖,我說他應該是沒畫出精髓來著…陸大師,你覺得怎么樣?”蘇總工笑容溫和,目光灼灼。
陸子安站起身來,目光在紙上輕輕掠過。
然后,手指很隨意地,在某處點了一下:“這,多了點。”
“陸大師。”卻是林總工站了起來,目光有些熾熱:“我聽說您非常厲害,能用模型還原你看到的東西?”
看到的東西?
屋子里所有人都沒吭聲,
陸子安目光閃了閃,唇角噙著一抹淺淡的笑意:“得看,是什么。”
“就是…這個!”林總工卻沒有掩飾的意思,直接打開他面前的文件袋,拿出幾張照片,小心地放在了陸子安面前。
照片有些很清晰,有些很模糊。
有些是完整的整體,有些則是一些零件。
最狠的是有一張甚至啥都看不出來,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陸子安神色如常,慢慢翻看著。
倒是一旁的蘇總工以手抵唇,輕咳了一聲:“條件不是很好,有些拍得不是特別清晰。”
“嗯,我明白。”陸子安一邊慢慢翻看著圖片,一邊微笑著道:“三百米的海面,能拍出幾張清晰的已經很不錯了。”
林總工嘆了口氣,既是無奈,又是心痛:“現在坐在這間屋子里的,都是我國最精銳的工程師,但是我們研究了很久,也改了很多次圖稿,卻還是有幾處難題無法得到解決。”
“現在,所有人都在看我們笑話。”蘇總工神色漸漸變得凝重,目光沉沉:“他們有的開出了十幾億的天價,有的索性不見我們,我們開三億,只讓他們給個框架,也被拒絕了。”
可是如果最重要的、風險最大的這部分,沒有精確的圖稿,他們誰也不敢保證,這橋能如期完工。
他們的構思是非常大膽的,橫跨海域如此之寬,他們想出的是集橋、島、隧于一體的大橋。
但是他們現在沒有精確的圖稿,也不能拿人命開玩笑,所以至今還只在陸地搭基建,沒有延伸出去。
換句話說,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研究和探討,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們不會把主意打到陸子安身上。
陸子安微微蹙眉,手指輕輕地在照片上點了點,然后,閉上了眼睛。
看得出他在思考,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屋里非常安靜,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目光灼灼地盯著陸子安。
陸子安一動不動,腦海中飛快地將所有零件一一演變,再組裝…
但是這些東西都是非常精細的,與木雕、玉雕,甚至他從前接觸的所有物件都不一樣。
它太大了,觸及到的內容又太寬廣,沒有底子,根本連圖紙都看不懂。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陸子安原本就是知名建筑設計師,還建造過《月魄》那樣的屋子,林總工也不會由皇帝的玩具盒想到這上面去。
林總工和蘇總工默然對視一眼,幾年的相處,讓他們有了難言的默契,彼此反而更加放松,坐得更加端正了些。
不管結果如何,就算陸子安做不出來,他們也能安然地接受這個結果。
反正,他們最后還是能做出來的,不管用什么方法!
長久的寂靜過后,陸子安再次睜開眼睛,目光在照片上頓了頓:“我…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