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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爐鈞掛紅,價值連城

  他們捧著這釉變彩碗,小心翼翼地挪到陸子安面前,眼巴巴地瞅著他。

  “陸大師,平時我們也是跟著你一起做的,怎么…”

  眾人說到一半,忽地頓住了。

  對哦,他們也有啊!

  剛才因為太過緊張太激動,光顧著陸大師的作品了,竟然忘了這批瓷器里面也有他們的作品呢!

  陸子安挑了挑眉,抬手一指:“你們的在那一塊,上邊都有標識的——趕緊去看看吧,也許有驚喜哦。”

  “哈哈,借您吉言了啊!”

  “我也去瞧瞧,嘿嘿,要是我也出了件釉變彩,嘖嘖嘖!”

  “那鄒叔你下半輩子都不用干活兒啦!哈哈哈!”

  捧著瓷碗的老師傅明明也心癢癢,卻依然努力保持著鎮定,輕輕把碗放了下來,才搓了搓手:“那,那我也去瞅瞅!”

  “嗯,去吧。”

  陸子安說話間,將特定的這兩個匣缽里的瓷瓶拎了出來。

  上頭的領導對其他人的瓷器不感興趣,一直盯著陸子安轉悠。

  眼看著他取出一個形狀非常奇妙的瓷瓶,眼睛一亮:“咦?這不是…叫什么來著?我上回在博物館見過!”

  “轉心瓶。”陸子安拎起來,只取出了上半部分。

  這上半部分為外瓶,中間鏤空,簡單的蓮葉荷花造型,在陸子安手下依然極為別致。

  只是可惜的是,造型是非常成功的,窯變卻失敗了。

  “哎對對對!”領導一拍大腿,大喜:“是瓷圣的代表作是吧?我聽說也有很多人在嘗試著復制,一直沒能成功來著,哎呀,果然陸大師就是厲害,居然一次就成…功了…”

  成功?

  陸子安搖搖頭,將下半部分也取了出來,隨手往旁邊一擱:“沒有窯變,它失敗了。”

  領導一把摟住兩部分的瓷瓶,緊張地道:“你不會要砸了吧?雖然它們沒有窯變,但是造型成功就已經很好了啊,這在瓷業界也已經是很大的發現了,你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懷里的瓷器已經發出了脆響。

  “你看。”陸子安一攤手,很無奈地道:“溫度太高,轉心瓶是分體的,放在一起燒制就容易出現這種問題。”

  低頭一看,他這哪里是摟著瓷器,分明是抱了堆碎瓷,領導欲哭無淚,依依不舍地將它們放進了簍子里面。

  他跟著陸子安往前走,但嘴里卻還是不肯讓步:“陸大師那我得先跟你打聲招呼,等會寫報告,我肯定得把這個發現也寫進去的,既然你已經研究出了轉心瓶的造型工藝,你…這又是什么?”

  看著陸子安捧出來的那個瓷瓶,他眼睛都瞪大了。

  看清瓷瓶形狀的那一瞬間,他的腦子頓時轟的一陣像要爆炸了一樣,全身僵直,感覺手腳都麻木了,僵僵地瞪著兩眼呆了半晌才喃喃地道:“你別告訴我,交泰瓶你也…弄出來了?”

  陸子安拎著交泰瓶看了看,搖了搖頭:“不行,動不了,燒制鈞瓷溫度差有點大,不適合交泰瓶。”

  唐英的交泰瓶,瓶身上下兩個部分是可以活動的。

  相互牽連,卻又不可拆分,花紋之間有手指寬的縫隙。

  陸子安一手抓瓶口,一手握住瓶底,試探地扯了扯。

  紋絲不動。

  他嘆了口氣:“不成。”

  沒等領導反應過來,交泰瓶在空中劃出一抹亮麗的弧線。

  “不是,等…啊!”領導飛撲過去,卻哪里來得及。

  哐當一聲脆響,剛才還美輪美奐的交泰瓶,轉眼便成了一簍殘渣。

  “我,我真是!”他又急又氣,恨不能時光倒流,讓剛才那一幕重新來過。

  愣了半晌,知道交泰瓶是回不來了,他恨恨地搓了搓手,抹了把汗,氣極敗壞地道:“這,陸大師,你怎么能,怎么能就這么把它給砸了吶!”

  陸子安一臉莫名:“之前不是說過了?不成功的就是不應該存在的。”

  “但是它有釉變啊!剛才我可都看到它是藍色的了,你看!它就是藍色的!”他從簍子里拾出一小塊碎片。

  手里的瓷片光彩奪目,淡淡幽藍染著些許的紫色,有一種低調而溫潤的美。

  握著這碎片,領導心都在滴血:明明剛才那么好看的…

  “對啊,它是有窯變。”陸子安點點頭,理直氣壯地道:“但是它作為交泰瓶是失敗的,不能動,那還能叫交泰瓶嗎?”

  不能動就不能被稱為交泰瓶,交泰瓶不能叫交泰瓶,那要它何用?

  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被陸子安完美的邏輯打亂了思維,領導糾結半天,到底是沒能想出應對的話來反駁。

  默默地把碎瓷片放回簍子里,他握拳下定決心:不管,他也要把這個發現給寫進報告里面!

  倒是旁邊的一位工匠聽了,若有所思:“既然這交泰瓶是因為這溫度變化大才導致的燒制失敗,那有沒有可能,換一種燒制辦法,使得它能自如活動呢?”

  正接連將失敗瓷器扔進簍子里的陸子安頓了頓,點頭:“改天有空的話,可以試試。”

  “那可就說好了啊!”領導頓時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地一揮手:“陸大師您盡管試,要什么盡管跟我說!我一定給您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陸子安笑了笑,沒答應也沒拒絕。

  “哇!”

  正說著話,眾工匠圍著的那一堆人發出了一聲驚嘆。

  “窯變啊我的天!”

  “你怎么做到的啊?”

  “都是跟著陸大師學習的,你是不是偷偷補了課!?”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神情難掩激動。

  陸子安他們疑惑地回頭望去,正好有個人在說:“快拿去給陸大師看看!哎呀,唐老,您這可真得好好謝謝陸大師呀!”

  “那必須,必須的。”唐老喜不自勝,小心地捧起掛盤走向陸子安。

  剛走到跟前,他就急切地道:“陸大師,您快看吶,我這件也出了釉變彩呢!”

  他粗糙的手掌,有幾處甚至裂開了長長的口子。

  就是這樣的一雙手,捧著的,卻是細膩如暖玉的窯變青釉。

  整體湛藍,如一汪寧靜的湖水,走動間光影流轉,如月華輾碎在玉盤上一般。

  這倒是意外的驚喜。

  陸子安也很高興,小心地接過這掛盤。

  到底是工藝精湛,這掛盤器形規整,簡潔大方,難得的是這藍色極為純凈,整個盤面居然沒有一絲雜色。

  “很難得的…”陸子安說到一半,將掛盤轉過來以后,話音一頓。

  發生了什么事?

  眾人疑惑地望過去,待看清掛盤背后那一處黑色裂紋的時候,所有人都頓住了。

  唐老臉上的喜悅剎那間褪得干干凈凈,他的手抖啊抖,卻始終觸碰不到掛盤:“這,這是…為什么…”

  “可能是釉面涂得太薄了。”陸子安指腹輕輕摩挲著釉面,感受著那略顯粗糙的紋理:“您看,其實盤面和盤底,它的釉面最好是略有差異,因為只有一次燒制,沒有補救的機會,所以需要減少溶劑的含量,增加礦物原料,如長石等的比重…”

  他細細地分析著導致這一結果的可能性,言語間盡量委婉柔和。

  唐老漸漸聽得入了迷,忽然若有所悟,轉頭看向陸子安那一次燒制卻出現兩層釉色的瓷碗:“陸大師,我斗膽問您一句,您剛才說的這個工藝,也就是您這碗的工藝,是不是書上已經失傳的爐鈞掛紅?”

  唯有掛紅,才能做到這般色澤亮麗的效果!

  爐鈞…掛紅?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低聲呢喃著:“爐鈞掛紅,價值連城…”

  驚喜一波接著一波,領導簡直都快瘋了:真的是那個爐鈞掛紅?是真的嗎?

  陸子安凝神思索片刻,也沒打算瞞著他們,爽快地點點頭:“沒錯,就是這個,爐鈞掛紅。”

  唯有爐鈞掛紅,才能破解長期以來爐鈞燒制中呈色的難題。

  胭脂紅,鸚哥綠,這兩種最難得到的釉彩,在同一瓷碗中顯形,這,正是爐鈞掛紅的神奇所在。

  “原來是這樣,果然如此,我當時看了就覺得像…但是不敢肯定…”唐老有些失神地念叨著,目光逐漸轉移。

  看到自己的掛盤,他面色蒼白:“所以,我雖然搭了順風車,借了您爐鈞掛紅的窯爐,卻依然…失敗了。”

  失敗的,就得砸碎。

  眾人看著那一抹湛藍,紛紛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陸子安頓了頓,將這掛盤遞回他手里:“我的規矩…如果您是收藏在家里,不傳出去的話,還是可以的…”

  這也算是他開的一個特例吧,畢竟唐老年紀這么大了,萬一刺激過度,一個不好反而壞了事。

  要是實在…大不了派人盯著點,一旦出手立刻買回來。

  其他人也沒有意見,畢竟窯變可遇不可求,也許一輩子,就這么一件了也說不定。

  領導雖然皺了皺眉頭,但看了看老師傅臉上的皺紋,到底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現場陷入了詭異的寧靜,唐老顫抖的手慢慢上抬,終于將掛盤捧到了掌心。

  “陸,陸大師您的好意,我心里頭明白!”唐老內心痛苦得臉上的肌肉也在抽搐,有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淌了下來:“我照您說的,把它拿回去,我肯定會天天看著,我絕對不會讓它流落出去!”

  現場鴉雀無聲。

  “但是!”唐老眼底帶著淚,緩緩抬起頭,目光直視著這掛盤,臉上浮現出一抹奇異的笑容:“我不能保證!我百年之后,我老唐家,不會出不孝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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