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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工序七十二道半,搬進搬出不肖算

  做油紙傘,首先要考慮的就是其工序。

  民間有諺語言:工序七十二道半,搬進搬出不肖算。

  意思是什么呢?

  就是說,搬進來搬出去的環節不用算在內,做一把傘出來粗算也有七十二道工序。

  僅此一句,油紙傘制作的繁瑣程度,可見一斑。

  陸子安走了幾趟,才把所有材料都抱到墻角。

  這里,是曾經的坎老先生坐得最久的地方。

  他在這里,度過了他的大半人生,坐到身形佝僂,直到離世。

  做得好的油紙傘,經得住三千多次的聚合散開。

  陸子安不緊不慢地拿著削制得非常好的竹條,仔細看了看。

  這是經過了水浸、日光晾曬后的竹條,他滿意地將其鉆好孔,才開始拼架。

  “陸生這手藝挺熟練啊。”隔壁的老人家看得微微有些驚訝,目光頓在他利落的手指上:“我瞧著,倒和老坎的手藝有些相似。”

  “嗯,我曾經看過坎老的作品。”陸子安微微垂著頭,細致地進行穿線,然后便是串聯傘柄傘頭,制成骨架:“這種寧靜古老的工作,其實我一直很向往。”

  油紙傘是純手工的藝術。

  嘴上是輕輕巧巧的一百來道工序,換到陸子安的手上和眼里,就是在時間浸潤中的一點一滴的精心雕琢。

  他繃線的時候,動作輕巧而靈活。

  曾經坎老先生繃了幾次都失敗的動作,在他做來游刃有余。

  但陸子安卻并沒有什么得意的色彩,甚至眼中還含了一絲淡淡的悵惘。

  屋外,起風了。

  過堂風微微掀起竹條,吹得眾材料簌簌作響。

  老人家拎了條小杌子在旁邊坐了下來,巴噠巴噠看著他做。

  他回頭望了眼屋外逐漸陰沉下來的天空,若有所思地抽了口煙,神情凝重:“陸生,你莫不是…老坎在外頭收的徒弟?”

  “不是。”陸子安彎唇笑了笑:“不過天下技藝皆成大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可以算是坎老的徒弟吧。”

  至少,這一手技藝,確實沿自坎老先生的手筆。

  談笑間,陸子安開始制作傘面。

  他把坎老先生留下來的紙,緩緩鋪開,一張一張裁好。

  然后將它們慢慢地一張張粘上骨架,修邊、定型。

  “怎么不繼續了?”見陸子安掉頭去做傘骨,老人有些驚訝。

  “做完了啊。”陸子安揚起手里的竹條,往屋外一指:“應該要經過曝曬的,但是現在外頭怕是要下雨了。”

  “么得事么得事。”老人瞇起眼睛,緩緩地笑了:“這六月的天啊,就是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但下不了多長的,一會兒就晴。”

  手指拿起一把竹條切好,并排陳列著。

  數了數確定沒問題了,陸子安才點點頭:“那就最好了,剛好我趁著這會兒把這些剩下的做完,到時可以一起拿出去曬。”

  這天兒的太陽,辣得很,想必很快就能行了。

  “那成。”老人扶著膝蓋慢慢站起來:“你擱這做著,我回頭瞅瞅去,等會叫你家妮兒叫你吃飯。”

  這句妮兒當真是叫得接地氣得很,不知道曼曼聽了是何感想,陸子安忍不住笑了笑。

  此時沈曼歌正一個頭兩個大地做著飯,熱得不行,這屋里通風也不怎么樣,尤其又是在火邊。

  好在老人家剛好回來了,直接把她推了出來:“你這樣不成的,我來做飯,你趕緊去歇歇,瞧你這一頭一臉的汗。”

  沈曼歌臉通紅,純粹是熱的,見老人家一接手,剛才她做得手忙腳亂的事情很快就變得井井有條,她也大概明白自己在這兒挺礙事的,訕訕地說出去喝口水。

  出來之后她直接喝了一大杯水,被外頭陰涼的風一吹,整個人仿佛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舒服!”

  她正準備去隔壁看看陸子安在干啥,結果陸子安放在她這兒的手機忽然響了。

  見是卓鵬打過來的,沈曼歌便停下了步伐,在屋檐底下接了起來。

  卓鵬沒有想到會是沈曼歌接的,頓了頓才道:“曼歌,子安呢?”

  “子安哥在做東西呢,我現在準備過去,你有事和他說嗎?要不你稍等一下…”

  “沒事,他在做事的話還是別打擾吧,我這事和你說也一樣的。”卓鵬難得的猶豫了幾秒,才比較慎重地道:“你最近,是不是沒有看新聞?”

  新聞?

  沈曼歌怔住了,最近事情好多,他們一路除了手工藝就是各種拍攝,然后她還得負責整理照片傳給鄒凱。

  ——每天省下來的時候恨不能都用來睡覺,哪有時間關注什么新聞?

  “確實沒有。”沈曼歌皺著眉頭,頗為疑惑:“怎么了?”

  “這事,其實算是好事…吧…”卓鵬抓了抓頭發:“就鄒凱做了些小視頻和一些海報,是用的你們傳給他的資料整理的,掛在網站上面賣,目前銷量挺好,我也根據你們給的聯系方式和對方有溝通,簽定了合同。”

  這確實是大好事啊,雙贏的局面!

  “你一次說完吧,我能承受的,我知道你一般鋪墊這么長一段,后邊肯定有個但是。”沈曼歌早已看透!

  “嗯,確實有但是。”卓鵬被她輕松的語調,也帶動得放松了些:“就子安粉絲后援團自發組織了一次活動,叫《千山萬水》,他們跟隨著你們的腳步,在逐漸往你們的方向趕來。”

  “另外,初時只是五個人參與了這次的活動,因為都是自費,但是他們也全程直播,因為過程鬧了不少笑話,還挺有意思的,所以目前不僅觀看量大幅增加,甚至還有不少人自發自主地參與其中。”卓鵬翻了一下面前的報告,給了一個肯定的數字:“已經有七十九個人了。”

  七十九。

  看著不是很多,但是要知道這一路他們跨越了整個華夏,其中周折自是無需言說。

  他們之所以能說走就走,是因為他們都有強大的財力支撐。

  但是那些粉絲,有的甚至還是學生,他們的經費從何而來?

  沈曼歌如今見識得多了,想得也就更加深遠一些,不禁微微色變:“他們哪來的錢?不是,這些人都成年了嗎?”

  這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搞定的事兒,他們只有兩個人,輕車簡行所以速度能快一點。

  粉絲們人越多事就越多,萬一這拖成三五月…

  “對,你說到點子上了。”卓鵬頭疼的也是這一點:“其中高中生有三個,兩個未成年,大學生五十五個。”

  現在是暑假,還勉強能撐得住,暑假結束之后呢?

  更麻煩的是,他們可是打著追隨陸子安的腳步來的,萬一途中出點什么事…

  “簡直胡鬧!”沈曼歌心里不禁有些焦躁,在屋檐下來回走了幾步:“我們當時還有去幾個山區找老手藝人,還高薪聘請了熟悉路段的老鄉帶的路,他們如果經費不足,想省這些錢怎么辦?”

  在不熟悉路段的深山老林里迷路,尤其是如今這種說下雨就下雨的天氣,還是一群什么防護措施都沒有的生手,簡直是找死!

  過去沈曼歌就看過一些驢友迷路求救無門的新聞,講真,她完全不同情。

  明明有些地方是明令禁止進入的,但有些人為了“挑戰自我”,偏偏要跑去送死,最讓人憤怒的是,他們確定遇險了,就會撥打求救電話。

  曾經有一次,有群驢友在深夜里,大雨傾盆的山上求救。

  遇到這種情況能怎么辦?不救嗎?當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動用各種資源前往營救。

  最可恨的是,那群驢友最后安然無恙,卻害死了前去救援他們的戰士!

  這些事情歷歷在目,直到現在沈曼歌都記得那種憤怒的心情。

  子安后援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建立起來的,前期傾注了她大量心血。

  雖然后面因為實在忙不過來,她幾乎全部放權了,此時聽到這種消息,聽著她喜歡的人們變成了她曾經憎恨的那種,她真的無法接受。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有安排人私下觀察和跟進,但是收效不大,而且這事我沒法阻止。”卓鵬有些頭疼:“目前的問題是,加入的人越來越多,萬一…”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別看眼下樂滋滋的萬事大吉,大家都在吹捧陸子安如何如何好,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眾人的責難便會如暴雨傾盆,陸子安首當其沖。

  “必須得阻止他們。”沈曼歌當機立斷:“讓鄒凱把視頻圖片什么的都編輯掉,別再發布我們去過的地方,我們也會注意隱蔽行蹤,等下我再和子安哥好好商量一下。”

  “行。”

  掛了電話,沈曼歌沒有立即去隔壁看陸子安。

  她深吸了幾口氣,平息了一下情緒,才轉過身。

  卻看到握著一柄油紙傘的陸子安就站在屋檐下,神情黯然地看著她。

  嘩啦一聲,暴雨,終于下來了。

  兩人靜靜對視,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無奈。

  “你…”

  “我都聽到了。”陸子安眉眼中有著淡淡的愁緒,緩步走進來,將傘撐開。

  卻是一柄大紅的油紙傘,傘面以極細膩的筆畫,繪了一支雅靜的紅梅。

  沈曼歌怔怔看著他,想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陸子安看似灑脫地笑了笑,伸手將那油紙傘遞到她面前:“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我覺得,仿佛又恰是時候——送你的。”

  “送我的?”沈曼歌有些疑惑地看向這油紙傘,卻是越看越喜歡。

  伸手接過來,她驚喜交加地道:“怎么會突然送我一把傘?真好看!咦?這上面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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