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歌心里之所以遲疑,當然不會是因為阿默斯特,而是因為這個機會,來得如此之巧,誘惑力又如此之大。
她平時裝著沒事人兒一樣,外界有什么風言風語的她也都沒在意過。
但是真的不在意嗎?
真心講的話,當然還是有點在意的。
可是有什么辦法,誰讓她年紀輕,對她這個年齡段的人來說,她做的事情其實已經很出格了。
如果她爸媽還在世的話,定然是不會同意她這樣和陸子安在一起的。
到底是…沒名沒分的…
沈曼歌心理素質好,個性也堅忍,因此從來不把心里的這些想法展示出來。
憑良心說,陸子安待她很好,但正因為他很好,她心里才更加沒底。
畢竟,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遙遠了。
他站在了她如今只能仰望的位置,她只能咬著牙努力前進,以期自己能早一點到達那個位置。
——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人遞了副梯子,能讓她直接到達陸子安這個位置,換成任何人也會心動。
“怎么了?”
沈曼歌猛然回過神,有點被嚇到,渾身震了一下,看清身后站的人是陸子安以后又慢慢放松下來:“…子安,是你啊,啊,你做完了?”
“還沒有,我倒杯水。”陸子安喝了口水,目光卻依然膠著在她臉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物,有什么想法雖然有盡量掩飾,但臉上依然會顯露三分。
“我…”沈曼歌看了他一眼,伸手端起茶幾上的茶,慢慢喝了一口:“子安,你覺得,如果我開公司的話,怎么樣?”
這話可真是問的沒頭沒尾的。
陸子安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頗為疑惑:“怎么突然說這個…你想開什么公司?”
見他沒有立即否定,沈曼歌心底升起一抹喜悅,仰起頭看他:“服裝品牌!”
喲,這志向可真不小。
陸子安手撫在旁邊的座椅上,輕輕往后一拎,在她對面坐下了:“品牌?定位是什么?”
沈曼歌挺直脊背,顯然早有想法:“我是想要創立一個有著我獨特風格的服裝品牌,最好是宣傳華夏古裝的,像我這些天畫的這些設計圖一樣…你看…”
她放下杯子,說到興起時拿著自己的設計圖給他看。
一頁一頁地翻,陸子安的神色也逐漸凝重。
到后來他更是直接放了茶杯,自己拿過來看。
見他看得認真,沈曼歌才期期艾艾地道:“就…那次你帶我去參加的那個晚會的安德烈先生找到我師父,說想和我合作來著…他投一千萬,我出設計稿,三七分。”
不得不說,怪不得阿默斯特肯下這么大的賭注。
就連陸子安看了,也確定得承認,沈曼歌于設計一行的確極有天份。
很多設計師為了追隨潮流,太過追求自我,反而失了靈氣。
但沈曼歌的偏偏不是,她的每一件衣服都不一樣,但一張張翻過來,卻都有著其相同的特征。
那就是,古韻。
文化的宣傳,是無形但有力,有效的。
這無形中與陸子安一直堅持的道路相吻合,尤其這些圖稿,沈曼歌極大部分地保留了其古裝的特色,卻又將其盡可能地抹除繁復,使其擁有了更鮮明的特色。
禮服高貴,常服雅致,連陸子安翻到為他設計的那幾頁時,都忍不住微微屏住了呼吸。
心里雖然很滿意,但聽了沈曼歌的話,陸子安還是微微一哂:“三七分?你七?”
這怎么可能!
沈曼歌有點被嚇到,連連搖頭:“他七,我三。”
她想了想,還是補充道:“不過這只是初步的說法,我如果確定合作的話,還是想要自己也投一筆錢的,雖然沒他多,但談到四六分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真要拿著設計稿就要求入股四成,她也開不了這個口。
“不行。”陸子安闔上她的設計稿,直接將其放到了茶幾上:“不能和他合作。”
“…為什么?”沈曼歌不能理解地看著他,甚至第一次有了傷心的感覺:“你覺得我畫的不好嗎?”
自己的辛勤努力,不能被自己最愛的人欣賞和支持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不,你畫得非常好。”陸子安背靠著椅子,目光噙著淺淡的笑意:“但是不需要和他合作,你想創立品牌,想開公司,開就是了,不需要任何融資。”
沈曼歌猛然瞪大了眼睛。
“傻姑娘,你回頭看看桌上那些作品,你隨便拿一件,哪個不夠你開家公司的?”陸子安真是有些慪得慌:“我就這么不值得你信任?還得你到外邊去找人投資?”
憑他倆的關系,一句話的事兒而已,她偏偏不開口,還認真地在考慮給別人累死累活賺那三成。
“不行。”沈曼歌想也沒想就拒絕了,見陸子安瞬間銳利的眼神,她咬了咬唇:“反正,就是不成。”
這種時候,陸子安長她一些年紀的好處就出來了。
要換成她的同齡人,稍微幼稚點,穩不住的,怕是當場就跳起來了。
但是陸子安只是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略微思忖片刻后了然地點了點頭:“你想擁有自己的事業?”
自己的,三個字微微加重了些語氣。
沈曼歌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慎重地輕輕地點了下頭。
兩人默然對視,陸子安靜了片刻,忽然笑了。
往后一靠,他神態中竟然帶了一絲淡淡的慵懶:“過來。”
雖然有些不情愿,但沈曼歌還是起身磨蹭了過去:“怎么了…啊!”
陸子安微一用力將她拉著坐在腿上,頭就擱在她脖頸哼笑道:“我怎么了?你說我怎么了?”
“我要站起來…”
“我答應你。”陸子安摟著她的腰,輕聲道:“你在子安集團有股份的,你賣一千萬給我,等你有錢了再買回去。”
沈曼歌悚然一驚,瞠目結舌:她竟然完全忘了這一茬!
看她這樣就知道她根本不記得這事了,陸子安哂笑著:“果然貴人多忘事,雖然當初分股份的時候沒多少錢,但如今還是漲了一些的。”
剛剛創立子安公司的時候,完全是倚仗著網站而已。
小打小鬧的規格,擴張到如今的子安集團。
陸子安在華夏的聲望越高,子安集團就越強。
以他如今的聲勢,沈曼歌持有的股份,隨便拋售一部分就夠她開家公司了,多的是人搶著要。
“這么說,我原來竟然早就是個小富婆了?”沈曼歌感覺天上掉了一個金元寶,直接把她砸暈乎了!
陸子安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沿著她腰線往上沿伸:“是啊,富婆你要包養我嗎?”
“好說!”沈曼歌這是真的樂了,抱著他啃了一口:“太棒了!”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當然也是不愿意和別人合作的!
有別人參與總感覺礙手礙腳的,自己獨裁多好!
解決了心頭一件大事,她直接起身:“我去…我去!”
“這樣了你還想跑?”陸子安按住她,就這么在椅子上把她吃了一次。
等到沈曼歌在沙發上睡醒以后,陸子安那邊的事情已經差不多快完成了。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慢走過去,斜倚在門框上看著他:“這是什么?”
“小玩具而已。”陸子安隨手拿起一個九連環,丁丁當當拖了一條串兒:“不過都是些益智的玩意兒罷了。”
光是玩具自然太過單調,關鍵在于,這裝玩具的盒子也不簡單。
正是運用了曾經研究過的皇帝的玩具盒的技巧,陸子安挖空心思,將其與華容道相組合,倒是成了一個新型的玩具。
“看,這樣取出來,盒子里面有小盒子,得確定每個位置都對了才能取出…”陸子安手指修長,飛快地翻動著,只聽得一聲輕微的咔嚓聲響,機關契合,他成功取出了一個小盒子。
但這還不止,陸子安從小盒子里取出一個小巧的魯班鎖出來。
“這是…”
“四季鎖。”陸子安擺弄了一下,隨手將這小玩意扔給她:“你玩玩。”
沈曼歌倒也真來了興致,窩到沙發里,開始了認真的拆解。
雖然過程復雜了些,但到底這個也不是特別難,她花了十來分鐘就解開了。
接過她解開的四季鎖,陸子安笑了笑,拿起其中一根,輕輕插在了剩下的木盒中。
第二聲咔嚓聲響,陸子安從下面取出第二個盒子。
這又和之前不一樣了,不再四季鎖,而是方角魯班球。
方角魯班球,就是在沒有釘子繩子的情況下,將六根木條交叉固定在一起形成一個圓球的球。
看著挺簡單一個圓,但沒有掌握其精髓的話,拆解起來還真是不容易。
沈曼歌認真鉆研了一番,琢磨半晌,到底還是拆解出來了。
看著沈曼歌神采飛揚的模樣,陸子安倒也不打擊她,接過一根木方繼續打開剩下的木盒。
然后是十八插鉤鎖、姐妹球、六方鎖、十四阿哥鎖、小菠蘿、三三結、三八結等等。
諾大個木盒,最后被拆分出了無數個小木盒。
難得的是每個都非常精致,必須解開上一層木盒的答案,才能拿到下一個木盒的題目。
既有趣味性,又無形中宣傳了傳統工藝。
最難得的是這組裝起來的木盒,其實可以有多種形態。
看著陸子安好像沒干什么,但偏偏手指翻飛,所有木盒重新整合,不一會,便堆出了一套新的多寶盒。
且不說旁人,就連沈曼歌都玩上癮了。
她一個人霸占了所有的多寶盒,玩得不亦樂乎。
這種每一次都有新的驚喜的感覺,真的是太棒了!
就像剝洋蔥一樣,每一層都有不一樣的感覺,每一層都是更新鮮的存在。
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的正事。
一邊玩著六方鎖,一邊佯裝漫不經心地道:“子安,你說的那件事情,我覺得可以。我剛打了個電話給師父,拒絕了安德烈先生的合作邀約。”
明明心里緊張得不行,卻偏偏要裝作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
陸子安早把她看透了,卻也不點明,只看了她一眼就嗯了一聲:“你自己決定就好。”
小姑娘長大啦!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她想折騰,就隨她折騰吧!
他在一邊照看著就好,有他在,也出不了什么亂子。
沈曼歌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聽了他確切的答案,她一直懸在半空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
雖然陸子安說是她的錢,隨她自己怎么處置,但她心里還是頗為感動的。
尤其陸子安隨即就給卓鵬去了電話,讓他帶律師過來辦妥這件事兒,他拿出了明確的態度后,沈曼歌接下來的大半天都感覺仿佛踏在云端。
在和哚哚打電話的時候,她忍不住透了一絲口風。
“哇,這么好?”瞿哚哚事先完全沒聽到一點風聲,驚訝之下連連咂舌:“我的天,陸大師這對你可真的算是掏心挖肺了啊…”
沈曼歌有些害羞,忍不住辯解道:“但這也確實是我自己的錢…”
“話可不是這么說的。”瞿哚哚坐直了身體,給她分析:“你知道如今子安集團的股份市值嗎?真的一路飆升啊,而且陸大師這種身份,年紀越大越吃香,如今為什么都沒人肯賣?都攢在手里等著以后漲價呢!”
這個沈曼歌當然也知道。
“但是你聽聽,陸大師怎么和你說的?先賣給他,以后你再原價買回,嘖嘖嘖,曼曼,我真是羨慕死你了!”
單憑這份心思,就已經值得許多女孩子羨慕嫉妒恨了。
沈曼歌感覺臉燒得慌,抱著抱枕吃吃地笑:“那你不也一樣,子安哥對我好,阿凱對你也不差啊!”
一說這話,瞿哚哚那頭突然噤了聲。
“喂?”
“在呢。”瞿哚哚有些氣虛,飛快地瞟了對面的人一眼,壓低聲音道:“嗯,這個,先不提這個,我們還是說說你和陸大師吧…”
“為什么呀,你上回不接鄒凱電話,他真是急瘋了你知道吧,哚哚,我認真地說啊,咱們這群人,也都認識這么久了,你要是確實沒這想法呢,還是趁早講明的好…”
這也確實是沈曼歌心底的話了,拖著對誰都不公平。
瞿哚哚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她掩飾地端起手里的檸檬汁喝了一口,有些郁卒:“我,會好好考慮的。”
她心里其實也挺亂的,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再加上一直以來彼此的交情,她和鄒凱不管是在不在一起,都是不一兩句話能交待清楚的事兒。
聽出她有些敷衍,沈曼歌也沒再繼續多言,匆匆聊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等瞿哚哚掛了電話以后,她正準備說話,對面卻突然伸出一只手:“借你手機給我回個電話,鵬哥有事找我,我手機沒電了。”
瞿哚哚有些狐疑地看著他,但想著正事要緊,還是把手機遞了過去。
鄒凱做了個手勢,果然打了個電話給卓鵬,說了些工作上的問題后,利索地掛斷了電話。
見他果然言而有信地把手機還了回來,瞿哚哚吁了口氣,接過手機擱在桌面,正在醞釀著把話一次性說清楚,卻聽到鄒凱猛然問了一句:“PastoralDo…是什么意思?”
瞿哚哚小嘴微張,怔住了。
“你別想抵賴,剛才我翻鵬哥號碼的時候看到了,我自己的號碼我是記得的,你給我的備注就是這個。”鄒凱理不直氣也壯,但看她的眼神里,明顯帶了一絲淡淡的竊喜:“咳…原來你喜歡田園般的生活嗎?其實…我也挺喜歡。”
看著他強抑著的歡喜,瞿哚哚表示,她不知道說什么好。
而鄒凱則想的更遠,忍不住微微傾身:“你把我的名字備注成這個…是有寓意的吧…所以,你是想和我一起享受田園般的生活嗎?”
“…”這誤會,有點大啊…
“咳,我沒別的意思,你這個想法…挺清新的…也很有意思,要不過幾天,不,明天我們一起去農家樂?或者一起出去旅游…其實我也挺…”
“等一下!”瞿哚哚感覺他的腦洞一打開,就無邊無際了,趕在沒太離譜前,她叫停了他。
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神,瞿哚哚忽然有了一種罪惡感。
她低下頭,有些無奈又有些糾結地道:“就…其實,這個吧…”
見她煩躁地皺著眉頭,鄒凱頗為體貼地道:“不用緊張,你直接說,我都能接受的!”
“…你說的啊。”瞿哚哚心一橫,為免他誤會,利索地道:“這個備注,聯系人姓名有限制,少了一個g。”
慢著。
臥槽。
鄒凱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眼前感覺出現了很多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