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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苦盡甘來

  看著他們跑到曲陽,卻因為事先沒有任何調研,然后拍攝現場亂成一片,陸子安忍不住笑了。

  這樣的團隊,讓他忍不住想到自家那群莽頭莽腦的小狼崽子們。

  就憑著一股子沖勁,刀山火海也敢闖。

  一件作品,做得最成功的,不是精致的畫面,更不是有多厲害多有名的明星來唱主題曲。

  而在于靈魂的共鳴。

  看著這件作品,能讓人共情,靈魂深處產生共鳴,跟著一起哭,一起笑,這件作品,便是成功的。

  然后攝制組想去拍如何制作桑皮紙,然而,等他們到了現場以后,才發現,這些作坊早已經廢棄了。

  “…”陸子安簡直想扶額,也未免太不靠譜了點,事先一點準備工作都不做的嗎?

  他想笑又想哭,想起自己曾經咬著牙辭職的場景。

  看到這群凌亂的人們,跑去拍了一位老人收藏的最后一捆桑樹皮。

  那真是樹皮,像干草一樣,又枯又亂。

  這簡直是一個喜感與心酸并存的攝制組,難得的是畫外音也沒做任何處理,就像是一位老大哥,在寒風呼嘯的夜晚,一邊抽煙,一邊與你嘮嗑一般。

  陸子安忍不住想找瓜子來磕一下,感覺特有氣氛。

  而畫面里,攝影組一行已經到了山西絳縣,攝影師小蔣要在這里治療鼻炎。

  經過鄉村醫生的放血療法之后,小蔣的鼻炎好了,然后退出了攝制組。

  然后就是張導演說的,司機扛攝影機了…

  不過…

  陸子安挑了挑眉,托著下巴看著畫面:“哎,這拍得還挺好的。”

  “對啊,這挺不錯的啊,有點天分。”卓老爺子戴著老花鏡,看得可上癮:“哎呀,手也挺穩的。”

  張導演笑瞇瞇,沒有吭聲。

  他的作品,和他的人一樣,忠厚,老實,沒有什么花俏的玩意,有的全是質樸。

  從字里行間,你能感受到他的那種認真,他那顆熾熱的心。

  攝影師的離去,他必然也是難過的,但他沒有放棄,拖著劇組其他人繼續上路。

  好在命運只是給他開了個玩笑,后面的旅程開始步入正途。

  他們去了甘肅龍灣村,喻攀用幫大姐拉車的代價換來了哪里有制作羊皮筏子的消息。

  在黃河岸邊,他們翻著那張羊皮,哪怕隔著屏幕,都仿佛聞到了那種濃烈的腐臭味。

  因為這羊皮是放在岸邊的,大夏天,放了四天,已經完全臭了。

  但是他們也沒有去體驗一下坐羊皮筏子,只拍了制作羊皮筏子的過程,便跑去了新疆,來了把戈壁漂移。

  山西柳林孟門鎮桑皮紙、甘肅景泰龍灣村羊皮筏子、云南勐海縣勐遮鎮傣族油紙傘…

  畫面剪得非常緊湊,劇情基本上沒有了,有種非常匆忙的感覺。

  但是,這并不防礙他們的觀賞。

  尤其是看著那位做油紙傘的老人坎溫靠墻坐著,不說話,眼睛盯著手里的活兒的時候,陸子安忍不住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油紙傘呢,他也做過的。

  坎溫老人的手不停地忙碌著,動作非常熟練。

  30個小竹片要削光滑,然后在作為支撐的傘頭上憑著感覺鋸開開口,也是30個。

  陸子安手指撫在大腿上,輕輕彈動,腦海里回想著那次做油紙傘的過程,雖然有些細節略有差別,但大體還是相似的。

  前面基本沒太多難度,但看著坎溫老人制作傘骨時,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用力過大了,不是很容易繃成圓弧狀啊…

  果然,他的擔心并不是多余的,最后這一繃,坎溫老人滑脫了。

  滑脫一次,重來一次;重來一次,滑脫一次…

  看著他微微下撇,繃緊的唇線,陸子安的心也緊緊提了起來,恨不能以身替之。

  可惜不在同一時空,不然他真想上去幫他一把。

  好在如此反復了八次,總算是繃成功了。

  看著他成功,陸子安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看到張導演買下了他家的五把油紙傘,坎溫老人笑得無比開心,陸子安微微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

  一直夢想劍走天涯,像個獨行俠一樣,瀟灑走世界。

  卻不料,游藝悟道的方法,卻提前在這部紀錄片中見到了。

  每一項技藝,給陸子安帶來的都是新奇的感動。

  等到全部放完了,包廂里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陸子安盯著那定格的畫面,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怎,怎么樣…”

  張導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陸子安回過神來,看著他面上明顯不大自信的神情怔了怔。

  “很好。”陸子安點點頭,想想又搖頭:“不,是特別好,非常好!真的!”

  他忍不住用力地鼓掌,哪怕觀眾僅有他一個,他也愿意給予這樣的影片全部的榮耀!

  卓老爺子和溫老先生也一同鼓起掌來,在這樣略顯單薄的掌聲里,張導演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

  他的嘴唇微微顫動著,眼底原有的不自信漸漸卻欣喜所取代。

  他們從北京出發,一路往新疆,西藏,云南,湖南,再往北。

  經歷了126天,拍攝了199項傳統手藝。

  既驚嘆于那些從未見過的繁復的傳統手工藝,也默默為那些因無人繼承而丟失的技藝心酸著。

  途中歷盡艱辛,回來后做好了片子,卻一直找不到出路。

  找到的電視臺也是各種拒絕,說他們不專業,配音不行,畫面不行,甚至有的要求他們干脆全部推翻重來。

  可是他們都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或許是可以的。

  推翻重來,重新配音,畫面精修大改,再弄點華麗的特效,也許能讓電視臺看中,但是,這就不是他們想拍的影片了。

  他是為了逐夢才去的,這樣做,豈不是在他的夢想上涂上了大漆重新繪畫?

  他不愿意。

  有人罵他傻,但他知道,這一切,值得的。

  “值得的。”陸子安端起茶,珍而重之地捧到他面前:“張導演,為了夢想,為了手藝,我敬您一杯。”

  以茶代酒,杯中盈滿著他的誠意。

  張景瞪大眼睛,胸口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燒得慌。

  他接過杯子,一口喝了下去,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東西掉在了杯子里,喝下去苦中帶著澀,卻在入口后,慢慢回甘。

  真正的苦盡甘來。

  能得到人真心的認可,這讓他比得了電視臺的首肯還高興。

  他一高興,就忍不住叨叨,拉著陸子安顛倒地說著旅途中發生的一些小事兒。

  陸子安始終認真地聽著,唇角帶著笑意。

  他是真的很喜歡聽這些小細節,仿佛身臨其境一般。

  他們去蹭飯,張導演也曾離家一月就開始想家,又自責又覺得自己矯情。

  一幀幀,一幕幕,組成了這一鮮活的紀錄片。

  也唯有這些人,才能拍出這樣的片子吧,陸子安垂眸,微微地笑了。

  期間卓老爺子和溫老先生也不時回憶著以前的日子,很多東西都能與片子里的畫面聯合起來。

  看著這部片子,像是在重新體驗他們曾經度過的歲月,這真是一種神奇的體驗。

  四人聊得非常盡興,索性吃了中飯,又吃了晚飯。

  直到月至中天,卓老爺子才猛然想起明天是陸子安的大日子,一拍大腿:“哎呀,可不能再聊下去了,子安你得回去早點睡!”

  甚至都來不及好好說再見,陸子安就被推上了車子。

  這場歡聚,終于散場。

  陸子安到了家里才想起,他們聊得太開心,甚至都忘了留聯系方式,忍不住站在花灑下笑出了聲。

  明明是奔著讓他幫忙的事兒來的,最后卻完全忘了這回事,甚至都沒人提起讓他想辦法宣傳了…

  都是性情中人啊,真是有意思,很久沒有遇到這么聊得來的人了。

  天才一秒: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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