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川未裕提出的這個時機非常巧妙。
前一刻,華夏官方才發布新聞,宣布管大師將攜玉琴出國進行友好的文化交流。
正是所有人都歡欣慶賀的時刻,傀國也提出這樣的請求,而且還是當著好幾國的元首的面。
華夏官方面色都有些凝重。
這不答應吧,未免顯得有些不夠大氣,而且峰會主題是“構建創新、活動、聯動、包容的世界經濟”。
總理更是說過:“以金相交,金耗則忘;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敗則傾;以權相交,權失則棄;以情相交,情斷則傷;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遠。”
在這樣的前提下,如果直言拒絕,恐怕不大好。
可是他們也不能答應。
陸子安如今身份特殊,是華夏傳統文化的代表,更是當代工匠的頂梁柱,他們哪里舍得拿這種事情去難為他。
況且,鷹國還在一邊虎視眈眈呢,這次他們要是答應了,萬一別的國家也提出這種要求呢?
帶著種種疑慮,華夏官方并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微笑著說可以考慮考慮。
但是吉川未裕也并不著急,只是笑著點頭應了。
他有九分的把握,華夏會答應的。
天時地利人和,他三者皆有,華夏方沒有理由能夠拒絕他。
因為這件事情關聯較廣,所以官方還是認真征詢了陸子安本人的意見。
接到官方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陸子安輕聲地笑了。
他此時正躺在靠椅里望著窗外的景色,就著夕陽喝茶。
“哦,所以其實還是希望我去的,是嗎?”他玩味地笑笑:“去傀國啊…”
“是的…”為了消除陸子安心里的擔憂,工作人員將上方給出來的條件仔細地說著:“我們會安排最好的保鏢,全方位二十四小時保護您,絕對不會讓您遇到任何危險,另外…”
大概是出于對他的虧欠心理,官方這一次出乎意料的大方。
其中最大手筆的,就是將一處陸子安看了很久卻一直沒能走完程序買下來的礦直接送給了他。
但是明明條件如此優渥了,陸子安的語調卻沒太大變化,只淡淡地說著喜歡。
心里捏了把汁,工作人員戰戰兢兢地道:“陸大師,當然,您有什么想法都是可以提的…”
“可以啊。”陸子安也沒獅子大開口,只是笑著道:“我答應了,什么時候出發?”
沒想到這件事情解決得這么順利,工作人員都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驚喜交加地道:“隨時!吉川先生說他會等您一起回國,愿意配合您的時間!”
在這一點上,傀國算是把面子里子都給做足了。
陸子安嗯了一聲,心里還是比較滿意的:“我需要帶幾個徒弟過去,你們安排一下吧。”
如此長見識的好機會,他自然不能落下他的弟子們。
此外他還提了幾個小建議,官方也都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敲定時間就在陸子安參加完晚會之后,工作人員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消息發布之后,華夏和傀國兩方民眾的反應卻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華夏方自是一派歲月安好,靜待君歸的氣氛。
陸大師我們會想你噠!
原定下月去馬代,看到新聞我立刻就找了老板申請年假哈哈哈哈!陸大師我們東亰見!
我看到的重點在于,友好的文化交流???腦子瓦特了???
哈哈哈,我已經預見到了某種幸福和平的場景。
大師一出,誰與爭鋒!
這邊口號喊得熱烈,評論一片歡騰。
陸子安默默點了個贊并轉載微博。
與之相對的是,傀國這邊聽了這個消息,卻并沒有他們預想中的歡欣鼓舞。
恕我直言,這當口請陸子安過來是什么意思?
總是看不懂當局的神奇操作,簡直謎一般的失智。
讓他們請的時候不請,臉都丟盡了,請人來做什么?驗收成果?
不過也有一小部分,還是對陸子安的到來表示了歡迎。
希望陸大師能夠更多地展示一下高絕的技藝,上一次沒看夠。
我就是上次去華夏看演出被圈的粉,一見子安誤終身啊…
對此,白木由貴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上一次他吃足了虧,這一次見陸子安真的答應了,連忙主動請纓。
因為他與陸子安有打過交道,上方綜合考慮了一下,還是同意了由他和圣良共同負責陸子安來傀國期間的事宜。
此時他眉頭緊鎖,看著那些評論,腦袋里一萬個想不通:“圣良君,他們這也太難伺候了。”
圣良倒是略微想一想,就明白了民眾的想法:“大概是因為上次的比賽,加上我們的國寶最后還是輸出去了,讓民眾對陸子安生了些抵觸心理吧。”
誰都是希望自己是最好的,尤其是他們引以為傲的蒔繪。
從心理上,他們無法接受華夏的漆藝比他們的更好,更不用說遠勝于他們。
在極為重視匠師的傀國來說,贏了,再把東西給你,這簡直是一種羞辱。
“不過這只是極少數。”圣良刷新了一下,看了一眼眉眼便舒展了:“你看,現在就一片祥和了。”
各種歡喜的評論被頂了上來,很快,原本那些言語激烈的言論就消失在了視線里。
“不知道為什么。”白木由貴依然輕松不起來,他仰起頭看著圣良,眼里有些迷茫:“我感覺很不好。”
此時應軒的感覺也很不好。
因為就在一分鐘前,陸子安打來了電話,宣布了他要去傀國的消息,并帶走了二十三名弟子。
是的。
只剩了他一個。
他沉著臉坐在椅子里,目光陰惻惻地盯著眾人。
“傀國,哎呀我不會說傀語哎,要不要去學一下。”
“今晚一起看片?”
“不是學那個!我是要學日常交際!”
“不用擔心,跟著師父一起去,肯定有翻譯的啦!”
正在熱熱鬧鬧地討論著的眾人忽然感覺后背一涼,目光搜尋一圈,終于后知后覺地想起來。
哦,好像,他們大師兄去不了哎!
陸阿惠心里憋著壞,走過去笑道:“大師兄,你別不高興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嘛,而且我們去傀國,你要去故宮,這不是剛好!”
“哼。”
趙崇杉也巴了過來,嘻嘻一笑:“對呀,那可是故宮哎,之前有部片子知道吧?《我在故宮修文物》我的媽,那簡直是火遍大江南北啊!沒準下一期主角就是大師兄你呢,多榮耀!”
“呵呵,皮這一下,你很開心哦?”應軒冷冷地看著他:“這榮耀送你,你去不?”
趙崇杉利索地閉了嘴。
故宮當然是好的,修文物自然也是好的。
但是,誰讓他們這一次去傀國,有師父帶隊呢?
自己摸索大半年,不如師父跟前學半天!
帶了腦子的都會想!
但是這事還真不能拒絕,畢竟人家本來邀請的可是他們師父,能答應讓應軒過去,還是看在他師父的面子上。
他師父都說他能行,他要是臨陣脫逃,豈不是拂了他師父的面子?
這是萬萬不能的。
應軒看著他們面上抑制不住的喜意,撫額:“行了,我沒事,你們嗨,我去睡會。”
說不失落,那真是假的。
明明以前師父最愛帶著他跑了,怎么現在反而拋棄他了呢?
他坐在落地窗前,無比惆悵。
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嗎…
“軒哥哥。”其他人都在慶祝,卻是小小只的任奇奇趁著眾人不注意跑了上來。
“奇奇。”應軒看了她一眼,輕輕拍了拍她腦袋:“找我有事?哦,你作業寫完了是吧,來,拿來我檢查一下。”
一說到作業,任奇奇就頭大了,搖了搖頭:“還沒做完呢,我看你很不開心,就來看看你。”
說完,她在應軒旁邊坐了下來,右手獻寶似的伸到他面前。
“什么呀。”應軒伸出手去。
任奇奇張開手,把一根棒棒糖放到他掌心:“心情不好的時候吃糖吧,吃完就開心了!”
說著,她也剝了一顆棒棒糖塞嘴里。
“吃這么多糖,你小心長蛀牙。”應軒嗤了一句,卻鬼使神差地也剝了塞進嘴里。
嗯,真甜。
“軒哥哥,你說,我爺爺會不會在天上看著我?”
自從任老爺子去世,任奇奇一向拒絕提起他,此時她主動提起,應軒雖然心情不好,但還是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當然,他正在天堂看著你呢,所以你一定要乖,他才會安心啊。”
“切。”任奇奇皺了皺鼻子,笑了:“騙人,世上根本就沒有天堂,死了就是死了,燒成了灰。”
不會再回來了。
“誰和你說的這些?”應軒皺著眉頭看她。
任奇奇笑了笑,稚嫩的面容竟有些悵惘:“軒哥哥,我不想讀書了,反正讀了也沒用。”
“放屁!”應軒直接罵了句臟話,瞪著她道:“誰告訴你的讀書沒用?這種純粹是屁話!”
因為含了根棒棒糖,他情緒又太過激烈的緣故,他口水噴了任奇奇一臉。
任奇奇嫌棄地噫了一聲:“我去洗臉,回來再說!”
等她回來以后,應軒已經恢復了平靜,端坐在沙發上,抬抬下巴指著對面:“坐吧,給我詳細地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