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方才還文質彬彬的人翻起臉來竟然會這么可怖。
鳳鈺被震到了,雖然很快就反應過來,但還是甚為惱怒:“所以你這是心虛?惱羞成怒?”
“呵。”丁浥塵冷笑,飛快地開始進行組裝。
見對面的大師兄臉都氣白了,鳳鈺退后半步,怒喝道:“簡直冥頑不靈!把他給我扔出去!”
丁浥塵掃了他一眼,絲毫不掩眸中的鄙夷:“嘖,心虛了?都不敢讓我組裝完啊,莫不是看自己要輸了就故意賴賬吧?”
一邊嘲諷,手下卻是半點沒停頓。
各種零件在他手中仿佛帶了絲殘影,哪怕站得這么近,鳳鈺也看不清他到底是如何組裝的。
只見一條椅子腿被組裝起來,然后便是其他三條,椅面,椅背。
那些零散的零件,以各種榫卯組合在一起,期間只聽得到不停的“咔嚓咔嚓”之聲。
“呵,誰心虛誰知道。”鳳鈺完全不虛,因為他的確沒做過,冷眼旁觀看他到底能組裝出個什么玩意出來。
話說,我終于看出點名堂來了。
我也看明白了,薛家是認為他們微博的文章被改是鳳家干的。
但是鳳家沒有這樣做,所以鳳鈺認為是丁哥哥干的!
但這好沒道理啊!為什么啊?有沒有大佬出來解釋解釋啊!?
一頭霧水ing…
彈幕迅速分為了三派系。
一派支持百工門,認為這是薛家鳳家的苦肉計。
一派支持薛家,認為百工門無恥,鳳家賣了隊友還賣慘簡直不要臉。
一派支持鳳家,認為薛家臨陣倒戈,是被百工門收買了。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說服不了誰。
各種彈幕爆炸,后面更有土豪直接拿打賞罵仗,整個直播間頓時烏煙瘴氣。
偏偏丁浥塵在忙,而鳳家又沒人管他們,于是直播間越吵越兇。
這邊太過熱鬧,幾個火箭飛過,吸引了不少人進來。
最后終于引起了卓鵬的注意:“哎?這個直播間怎么回事。”
他點了連線,但那邊播主沒理他。
拖了臺筆記本過來,他登了個小號過去,只看了幾秒就頭大了。
這死孩子!出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回個信兒!
正準備打電話給丁浥塵,就聽得丁浥塵冷清清地開口了:“好了。”
他的聲音里,仿佛帶了冰碴子,涼得人牙疼。
之前還有各種議論聲的院子里,此時已經落針可聞。
直播間里所有彈幕都慢慢消失了。
仿佛空氣定格在這一刻,又好像一眨眼就過了很久。
這是一張明式風格的木椅,造型簡潔大氣。
每個拐角都非常圓潤,簡潔的線條,勾勒出它輕便的椅身。
背板處由三根筆桿式圓棍替代,左右兩根上部內傾,產生空間上的變化,具有獨特的審美趣味。
這種款此椅是早期明式家具式樣,現已很少能見到實物,非常珍貴。
因為制作時需要考慮到其空間的合理性與舒適性,所以如今的木匠也很少會做這樣的款式。
但是這丁浥塵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其做了出來…
并且,更重要的是,這張椅子,眾人看著它被堆疊起來,完完全全是以各種木塊組裝而成。
但是偏偏看不到一絲裂隙。
明明沒有精細打磨,更沒有加任何膠水。
鳳鈺面色陰沉如水,到底是按捺不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不仔細體會的話,真的感覺不出接洽處的些微差別。
他心頭微驚,卻是連先前的憎怒都忘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話一出口,鳳鈺立刻懊惱地閉上了嘴。
淡淡看了他一眼,丁浥塵勾了勾唇,不無涼意地道:“就這么做的。”
那意思很明顯:你不都看著呢嘛。
先前與他比試的鳳家大師兄也走了過來,細細觀賞后,忍不住道:“那你這多出來的幾塊木料是干啥的?”
“哦,隨手做著玩的。”丁浥塵意味深長地看了鳳鈺一眼,才拿起一條帶著弧度的木方。
他抬起木椅的兩條腿,將這條木方卡了上去。
然后便是另外一邊。
卡好之后,所有人都看出來這是什么了。
“嘿!”丁浥塵深吸一口氣,用力將這椅子搬到了地上,輕輕拍了拍,坐了上去。
悠哉悠哉地道:“我喜歡沒事的時候做點小零件,用來提高舒適度,所以加兩條木方,可以把椅子變成搖椅。”
不等旁人反應過來,丁浥塵又起了身,拍拍椅背:“哎,你看,這太硬了,也太直了,躺不下去不舒服。”
鳳鈺額角青筋都冒出來了,抿緊唇什么都沒說。
慢條斯理地看了他一眼,丁浥塵抓起另一塊木料,慢慢卡進椅背下方空出來的一處凹槽。
這塊木料微微傾斜,帶出一抹弧度,伸出來一截,向上微微翹起。
連續插了三塊木料后,眾人大概已經明白他是想做什么了。
鳳家大師兄站得很近,更是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怎么還有這種方法。
榫卯…不該是嚴謹的嗎?
它該是嚴密結合,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最好是四四方方,最為穩固才是。
為什么,竟然還能帶有弧度…
丁浥塵伸手在椅背處敲了兩下,推出一根榫條,然后慢慢把椅背放了下去。
放下去四十五度,之前加上的木塊剛好卡進椅背上的榫眼。
“看,這樣是不是就剛剛好啦!”丁浥塵故作歡喜地站起身來,伸出右手作邀請式:“鳳先生要不要試試?”
此時此刻,再無一人說什么陰謀陽謀。
鳳鈺更是所有話都被堵在嗓子眼,明明理智告訴自己不該坐,但對于這種新技術的好奇與向往,讓他無法拒絕這份誘惑。
在所有人的注視里,鳳鈺慢慢坐了下去。
手輕輕撫在椅身,光滑毫無阻滯的手感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
丁浥塵輕輕松開手,椅子便慢慢搖了起來。
輕松,悠閑,自在。
每個角度都恰到好處,椅子長度也剛剛好。
甚至還有擱腳的地方!
雖然不愿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是鳳鈺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椅子,當真不錯。
他站起身來,丁浥塵噙著笑意看著他:“不多坐坐?興許再坐一下就散架了呢?”
鳳鈺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不愿承認自己剛才是有這想法。
“怎么樣,現在你可以道歉了吧?”丁浥塵卻是寸步不讓,語氣慢慢變得冷厲:“鳳先生,請代表鳳家,向百工門道歉,向我師父道歉!”
被他氣勢所迫,鳳鈺張了張嘴,竟是說不出反駁的話。
的確,丁浥塵露的這一手,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難道鳳家還懷疑我們?”丁浥塵逼近一步,目光陰惻惻地看著他:“難道鳳先生認為,我百工門需要耍心機?需要耍手段?我說過了,薛家和鳳家,于我們百工門眼中并無二致。”
他面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說出來的話字字句句都剮人心:“敢做就要敢當,我百工門向來光明磊落,可擔不起這等‘好名聲’!”
什么陷害?什么離間?
丁浥塵眉宇間清清楚楚地寫著三個字:不需要!
就憑他露的這一手,整個鳳家無一人能敵!
他就是直接遞了帖子,正大光明踏進的鳳家,根本不需要什么旁門左道!
“丁先生。”卻是鳳老爺子慢慢走了過來,目光平靜地在他的明式木椅上掃過,語氣淡然:“既然你說你百工門不曾做下這等事情,那么還請為我們解惑,為什么應先生會去薛家?”
丁浥塵冷冷地道:“因為薛家主動挑釁啊,本來我們是準備一家一家慢慢挑過來的,誰知道他們太心急,打亂了我們所有計劃。”
那意思可清楚明白的很:我們還沒怪他們瞎折騰礙事呢!
“你胡說!”薛珊咬了咬牙,到了這當口,她也顧不上自己的臉面了:“我家那博文…是,是我改的!”
她閉了閉眼睛,慢慢地道:“我收到鳳鈺發給我的信息,他懇求我幫他這個忙,我以為沒關系,所以才…”
是她?
場內大嘩,眾人看向她的目光頓時復雜無比。
有意外,有震驚,更多的是鄙視。
竟然真的有這種愚蠢的女人,還沒嫁過來,就幫著夫家坑自家…
眾人看向鳳鈺的眼神,多多少少添了絲同情。
鳳鈺面色不變,平靜地道:“我沒有發過,這幾天我一直很忙,手機一直關機。”
“現在情況就是這樣子。”鳳老爺子進行了一下總結:“薛珊收到鳳鈺的信息,才會改博文,但是鳳鈺并沒有發過,而且兩件事情結合起來,我們認為最終得益者是百工門…”
“所以你們就以為是百工門覺得我必輸無疑,特地搞了這么多事,繞這么大個圈子,就是為了坑你們一把?”丁浥塵譏誚地道:“按你們的說法,我故意過來就該能贏才是,但既然我能贏,我們搞這么多事又是圖什么呢?”
鳳鈺深吸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不,我們認為,你會輸。”
而且是認為百工門內部覺得,應軒對上他鳳家,也無必贏的把握。
所以為了讓他們此次行動影響力更大,便棄車保帥。
運用田忌賽馬的招數,以丁浥塵敗給鳳家為代價,應軒出面挑贏薛家。
他們正是這么想的,才會認為這背后謀劃的人是百工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