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么好高興的?怎么看趙崇杉一臉喜氣的樣子?
呂大師表示一臉茫然:哎?他不應該生氣的嗎?這是在鄙視他好吧?
而趙崇杉簡直樂開了花:正中下懷!他就是想從基層挑起,一路挑到天花板!
手里把玩著那張帖子,呂大師其實沒怎么把這兩人放在眼里。
雖然拜在陸子安名下,但充其量也就是學了幾個月時間,能有多大出息。
他揮揮手的工夫,小徒弟們就已經把地方清出來了。
同時方毅也直接說了,希望能將現場進行直播。
呂家父子對視一眼,都痛快地答應下來。
嘖,丟人的反正不是他們,有什么好擔心的。
“啊,我差點忘了。”趙崇杉握拳,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宋老板:“我們這可是挑戰呢,需要一名公正的裁判…宋老板,就麻煩您啦!”
關我什么事!一心想做裝飾的宋老板臉都綠了。
賣隊友啊!
不帶這么玩的,說好的是彼此的天使呢?
“我,我不合適啊,趙先生,我只會看料,不懂雕刻啊…”心里苦得很。
呂大師抬起眼皮,要笑不笑地看著他哼了一聲:“嗯,宋老板也算業內人士,就你做裁判吧。”
卻是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他,宋老板心里咯噔一聲,大概清楚了自己和趙方二人一道上門,已經得罪了呂大師。
滿臉的笑被這么輕飄飄的語氣堵回來,宋老板憋得慌。
但萬萬沒想到,為他解圍的會是那個小年輕。
趙崇杉眼角帶著笑,自然又隨意地搭上沙發坐椅上:“哎呀,那現在和宋老板攀交情還來得及嗎?宋裁判,等會您可一定要多多關照我呀!”
“…”呂大師的眼角幾不可察地抽了幾下。
是哦,他的身份現在是裁判啊…
宋老板心里暗爽,表面上憨憨一笑:“你們放心吧,我是非常公正的,我其實是看不大懂什么木雕玉雕的,不過我會根據我心里比較喜歡的來做判斷。”
但是,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更不放心啊!
總的來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擺開了架勢,就只能繼續下去了。
方毅將手里的工具箱遞給趙崇杉后,掏出手機,默默的登錄直播間,和鄒凱連線。
“喲,讓我來看看,這是哪位小可愛要和英俊帥氣的主播我連線啊。”鄒凱故作驚訝,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哎呀,原來是我家小方方呢!”
哇哇,小方方好帥呢!
根據內部消息,你們是在挑呂家?
哈哈,坐等呂家被打擊得毫無還手之力。
小方方是什么鬼!方毅臉頓時黑了。
他不大習慣在鏡頭前說話,便直接掉轉了攝像頭。
這種比較小的挑戰,也沒什么排場可言。
兩人往桌邊一坐,便算是做好了所有準備。
呂大師眉眼帶著不怒而威的氣勢,端坐如鐘,聲音宏亮:“就…分別做條魚吧。”
想起陸子安做的那一扇門上的鯉魚,他心微微一跳,補了一句:“鯉魚。”
被派出來的弟子一臉的憋屈,眼底寫滿了不忍直視:這特么什么鬼題目!
但還是忍著拿過木料,埋頭開始畫線。
分到趙崇杉手里的,是一塊長寬高都不足十厘米的櫻桃木小塊。
這種櫻桃木,雖然紋理細密,光澤度好,但硬度一般,平時他們連練習都沒有用過這種木料。
看來他們還真是輕敵啊。
這是櫻桃木啊…哇哦,有好戲看咯[開心]。
其實妹子,我暗戀你很久了,我一直想和你做,華盛頓和櫻桃樹所做的事。
…啥?你在說啥?
沒什么!妹子別生氣!我們已經在揍他了!
趙崇杉內心冷冷一笑,倒一點也不因為被輕視而動怒。
他將木料仔細研究一番,最后慢慢地下刀。
鯉魚這種素材,被做過太多遍。
像許多人所做的這種活靈活現,恍如活物的他也做得出來。
但是有不瘋魔不成活,追求獨特和卓越的陸子安在前,趙崇杉怎肯如此淪入俗流?
他咬緊牙關,刻刀慢慢切入櫻桃木。
用力到指節發白的程度,櫻桃木的軟也為他提供了一大助力。
“哐當!”
一聲巨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卻見趙崇杉竟然直接將那方形木塊,切出了一塊扁扁的木塊兒。
呂家學徒動作很慢,但是因為有機器加工,所以他的木料已經切除了表面。
整塊木料被切割成了精準的長方形,甚至都直接把節疤給切掉了,省事了不少。
他拿到木塊以后,沒急著關機器,飛快地梭了呂大師一眼,壓低聲音看向趙崇杉:“那個,你要不要,用切割機?”
趙崇杉百忙之中抬頭看了一眼,毫不猶豫:“不用了,謝謝。”
這態度當真是坦然得可以。
呂家學徒以為他是不好意思,還在暗暗嘲笑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是他卻不知道,在陸子安的手下,從來就沒有機器一說!
機器,再怎么精細,再怎么鋒銳,那也是機器。
是死物,沿著人類規定的路線前行,沒有自己的靈魂。
木雕一行,向來注重的是意境,機器如何能夠擁有意境?
它只有技,卻沒有藝,更不用提意境。
大批量做出來的工藝品,哪怕極為精美,價格依然提不上去。
所以陸子安從來不用機器,他的弟子們也從來不用機器!
用機器切割,的確是最省時省力的,因為刀很快!
但是——他趙崇杉的速度卻比機器還要更快!
一柄刻刀,極小極薄,在他指間飛速盤旋。
鋒利的刀刃用來刻硬木都非常輕松,更不用提櫻桃木這種硬度不足的木料。
紅褐色的木屑,纖薄如紙。
每一片飄落的時候,都帶著一種柔韌的美感。
光是這一手刀工,就已足夠驚艷。
要做到每一片都均勻細致,不僅對刻刀的鋒利有嚴格的要求,更是考究雕刻師的腕力以及敏銳的觀察力。
端坐在位置上的呂大師神色微斂,慢慢地坐了起來。
而呂大更是瞪圓了眼睛,直接站到了趙崇杉的工作臺旁邊。
雖然感受到了眾人灼灼的目光,但趙崇杉卻一點也沒受到干擾。
他左手托著木塊,右手持刀。
左手大拇指和食指相抵,用力地捏住木塊的中心,右手拇指按在木料表面,其他手指緩緩推動木料。
不知不覺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四下一片寂靜,連直播間的觀眾們也都死死地盯在他的指間。
有識貨的人已經眼綻精光:他這是想做圓柱體!
這是一次大膽的嘗試。
亦是一種囂張到近乎狂妄的姿態。
但是直到此時此刻,呂大師也不過是眼角微微抽搐了幾下。
除了陸子安,沒有人能達到如此奇妙的境界!
陸子安那是誰?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報出尺寸規格。
這種天才人物萬年難得出一個,這趙崇杉雖然是他徒弟,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畢竟是少數!
而趙崇杉指間的刀,已經慢慢推出了兩厘米。
這兩厘米,露在他手掌外的那一點,竟然無比圓潤,一點毛燥的感覺都沒有。
這怎么可能…
毛刺呢?
這樣用刀子分切,又是逆著紋理而行,按理說,木料肯定會被刮得全是毛刺才對啊!
呂大師緊緊地皺著眉頭,臉色微沉:這太不合常理了。
但是現場卻沒有人能給他解答。
當趙崇杉的刀,已經轉了半個圈以后,呂大師終于坐不住了。
他緩緩走了過來,目光在趙崇杉微微濕潤的額角頓了頓,看向他的指間。
看清楚那柄刻刀的瞬間,他瞳孔微微一縮。
這刻刀切木如泥,鋒利無比,原來竟是這個淺顯的原因。
那般驚才絕艷的人物,擁有的自然是最好的刻刀。
聽說陸子安的那柄刻刀,與昆吾刀的效果都不相上下。
他早該想到,他的徒弟自然也會擁有最好的工具。
他的目光死死地膠著在這柄刻刀上,滿腦子都是四個字:這不公平!
可是…
一旁剛剛才停下的切割機安靜地提醒著它的存在。
他們可是用了機器的啊,如果此時提出用刻刀就不公平,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呂大師臉上再不見一絲愜意,周身的低氣壓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連宋老板都瑟縮了一下,默默看向了另一側。
但是只有趙方二人絲毫不受影響,一個照樣做著自己的東西,另一個還在不知死活地拍攝。
慢慢地,呂家學徒的鯉魚已經從畫線進行到了細琢。
一尾活靈活現的鯉魚開始慢慢顯出身形,他利用木料的紋理,雕琢出鯉魚的鱗片,每一片都非常細膩。
但是…
呂大師皺了皺眉,一臉嫌棄。
他是一名玉雕大師,向來最注重意境,自然看不上這么直白淺陋的作品。
連呂大都沉下了臉色,這個…蠢貨!
眾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趙崇杉所吸引,他手中的刻刀終于脫離了木塊。
切下來的殘料啪嗒一聲墜于桌面,發出沉悶的響聲。
呂大師打起精神,認真望去。
他倒是想知道,這樣切出來的圓,到底有沒有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