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劉秀和王莽,陸子安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對于王莽的所作所為,其實現代人看到這段歷史的時候,基本都會感覺非常微妙。
畢竟,王莽即位后,頒布了一系列匪夷所思而又令人莫名熟悉的命令:
1、土地國有,平均分配。
2、廢除奴婢制度。
3、修改官制和地名。
4、政府參與的計劃經濟和國企專賣。
5、改革貨幣。
6、政府建立貸款體系。
7、強迫勞動,消滅不勞動者。
8、將一天100刻的古計時法修改為一天120刻的新計時法。
9、修改與周邊異族的關系,尤其是滅高句麗,將其改名下句麗…
說起這個,沈曼歌直樂:“總感覺這個王莽,肯定被熱愛韓劇的女朋友甩過百來次,不然哪有這么深的仇。”
陸子安無奈地笑了,搖搖頭:“其實王莽的制度也不算太出格,比如朱允炆和方孝孺等一批人,也曾經想過要恢復井田制。畢竟在文人眼里,周禮才是最完美的,只是王莽的行動,太果斷,不考慮后果,所以才失敗得如此徹底。”
如果王莽能夠沉下心來,慢慢籌劃,不這么急于求成,或許…
“我不信。”沈曼歌揪著發尾,慢慢地卷啊卷,嘟著小嘴直接背課文:“夜有流星墜營中,晝有云如壞山,當營而隕,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厭伏…會大雷風,屋瓦皆飛,雨下如注,滍川盛溢,虎豹皆股戰,士卒爭赴,溺死者以萬數,水為不流。”
這是說的昆陽之戰,劉秀守軍不足萬人,王莽派來的大軍有42萬,實力過于懸殊。
但是先是流星墜落在王莽大營,接著是白天有奇異天象。
這也是劉秀一度被稱為位面之子的重要原因。
正好陸子安彎腰在打開柜門,沈曼歌探進頭去,嘻嘻一笑:“子安哥,解釋一下這個大隕石召喚術?總不至于說劉秀是魔法師吧?”
“…”陸子安無言以對,攤手:“大概是他運氣特別好。”
“我呸!”
兩人就劉秀王莽的事情進行了一番探討,最終誰也說服不了誰。
倒是最后,陸子安想起了自己的系統。
既然系統都能出現,區區一個王莽是穿越者又有什么稀奇的?
于是沈曼歌再進行舉證的時候,他便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也覺得他是穿越的。”
“喂!這么敷衍的嘛!”沈曼歌一扭臉。
說笑間,兩人已經在整間房間里面轉了一圈。
沈曼歌探頭看了一眼,卻見陸子安的紙上仍然是一片雪白,忍不住咂舌道:“子安哥,你怎么一個字都沒有寫啊。”
“不用寫。”陸子安成竹在胸,輕輕點了點太陽穴:“我都存在這里了。”
這么變態的記憶力嗎,真是太氣人了!摔!
而戴專家也是這么想的,他聽到他們靠近的聲音,捶了捶腰站了起來。
結果扭過頭就看到陸子安什么都沒寫,臉色頓時有些難看:“怎么了?太難了嗎?”
“沒有。”陸子安淡淡一笑:“請問有沒有大一點的紙?”
大一點的?
戴專家看了眼他手里的a4紙,感覺是小了點。
畢竟要寫幾百個零件,也確實有點不夠。
他打開柜門,從里面取出一疊a3的紙出來:“夠嗎?”
“嗯,差不多吧。”陸子安打開筆筒,略微思忖一番,便開始下筆。
他拿的是一支非常普通的水芯筆,但是一手行楷寫得如行云流水。
明明字體清晰柔滑,偏偏肆意灑脫的性格在筆鋒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好字!”戴專家望著眼前這酣暢淋漓的文字,腳步像粘在地上似的不動彈了。
他一生為了文物奉獻了自己所有,唯一愛好就是書法。
曾經偶然得到過一幅草書,他一直奉若珍寶。
那字跡明明非常新,應該就是當代人的墨寶,但是他偏偏找不到那個人。
那種浸淫在字里行間的不羈,筆鋒中蘊含的灑脫,是他內心最為向往的境界。
只可惜他托了不少人問,卻一直找不到那個書法大家的下落。
此時他看到陸子安這一手簡單隨意的行楷,那種奇妙的感覺又回來了。
漸漸地,仿佛自己也融進了這奇妙的境界里。
筆道流暢,行筆巧妙,陸子安一路甚至都沒有停頓過。
一行行寫下來,將那些零件分門別類,全部重新編了號。
沈曼歌開始還以為戴專家之所以不走,是因為不相信陸子安,心里還有些不忿。
等到陸子安寫完了一張,戴專家如獲至寶地捧起來,嘖嘖稱贊,她才恍然發現:哎?這位專家你是不是弄錯重點了?
“好字啊,妙于起倒,要達到如此八面靈動、八面出鋒的境界,這手字練了不少年吧?”戴專家越看越是心喜,舉起來細細欣賞著:“用筆如同風檣陣馬,當真是淋漓痛快!”
尤其陸子安的字,向來喜歡知白守黑。
《老子》有云: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于無極。
虛實相生,一字一行一處均未平平實實,總是大與小、粗與細、正與側、長與短巧妙地組合在一起。
在強烈的對比中產生氣勢和力量,又從黑白錯落的分割中,構成氣韻生動的畫面。
明明寫得這般迅速,卻一點不見凌亂,只見瀟灑,可見陸子安功底之高。
沈曼歌雖然成績很好,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字真的不如陸子安。
她練過字帖,字僅僅能說是整齊,干凈,但卻沒有陸子安這般灑脫自然。
這已經不是字了,這是風骨,是特性。
看到字的時候,眼前便會出現陸子安的音容相貌。
真真正正的,字如其人。
不知不覺間,周圍圍攏了一群愛好書法的人。
他們都努力地往后站,只抻長了脖子去瞧。
等陸子安寫完了一張,他們便迫不及待地拿過來細看。
不爭不鬧,每個人對待這些紙都如同珍寶。
而一旁的戴專家滿懷激動,看陸子安的眼神已經充滿了慈愛與贊賞。
等到陸子安擱下筆,微微退后半步,一回頭看到放大數倍的戴專家的臉都有些被嚇到。
他冷靜地退后半步,疑惑地道:“戴專家,請問你覺得我這編號怎么樣?”
編號?什么編號?
戴專家循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這才想起,哎呀,好像他是讓陸子安編號來著。
“啊,我還沒看完,稍等啊。”敬業心到底還是牽回了一絲理智,戴專家推了推眼鏡,開始認真地查看著。
令他驚訝的是,陸子安提出的,竟然是一條全新的思路。
與他們之前將零件由用法區分和以大小區分完全不同的是,陸子安直接將這車馬拆成了幾個部分。
車輪、馬、馬夫、傘,全都分開。
其中每個細節又再拆分,分別以順時針方向,將其逐個標記。
“哎,這里…”有人也終于將視線從欣賞書法里拔了出來,皺著眉頭道:“怎么和我們編的號不一樣…”
尤其是傘桿這里,怎么一下子少了這么多零件…
面對他們疑惑的眼神,陸子安氣定神閑:“它就該是這樣的,你們之前弄錯了。”
聽了他的話,眾人面面相覷。
值得一提的是,銅車馬他們復原過三次了。
當初它剛出土的時候,由于原有木槨早年腐朽、上部填土塌陷,致使兩輛銅車馬損壞嚴重。
一號車出土時全車破碎,斷口2244個,破洞316處,裂縫55處。
是他們日復一日,細心修補,將它們慢慢分門別類,精心地修復成了如今的模樣。
上一次組裝,其實已經基本恢復了《銅車馬》原有的風貌。
之所以把它重新拆開,就是因為這傘桿,他們無法將其復原。
看似簡單的傘桿,其實是銅車馬是最有技術含量的部分。
傘桿插在一十字帶豎桿銅座上,銅座與輿底作不固定連接。
傘柄中空,暗藏利器。
柄底多機關,通過不同機括的推拉組合,可以靈活控制傘柄在十字底座上滑動,從而使得傘蓋可以根據太陽方向的不同而調整合適的傾斜方位;
不固定的連接使得銅傘打開機括后能取出,以其尖端插入土中,又可為歇息于野外路邊的主人遮陽避雨;
在有刺客襲擊的時候,傘蓋作盾,傘柄和內藏的利刃都可自衛反擊。
如此復雜的功能,盡囊括于一柄細長的傘桿之中。
戴專家眉頭緊鎖,心中復雜難言。
他對銅車馬所有零件的了解,幾乎可以說是倒背如流。
試過各種組裝方式,唯獨沒有想過如陸子安這般。
所有人默默地看著他,讓他拿主意。
是肯定,還是否定,就在他一念之間。
戴專家的目光在字跡上停頓了幾秒,神色有些微妙:“陸大師…這,如果組裝的話,工程量是很大的…”
如果真的成了,自然是最好不過。
但是如果沒有成,每一次組裝都是對銅車馬的損傷。
更不用說是這樣更換了組裝方式的辦法,稍有不慎便會留下遺憾。
他雖然認同字如其人,也非常欣賞陸子安這手書法,但是他也不敢輕易拿銅車馬來賭。
這不是他個人的私有財產,他做每個決定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陸大師…我覺得…”戴專家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狠狠心:“要不,還是先在我們的模型上試一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