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同樣是宣傳文化,但是因為畢竟是官方的帳號,所以形式上還是有所不同。
他們并不會直接去宣傳佛法,而是真真正正,把它當成了萬千文化中的一種。
最妙的是,佛文化在這里,成了一條展現華夏歷史的時間線。
而且,因為這一切,都是陸子安帶來的,所以官方也毫不吝嗇,第一次嘗試,將各種傳統工藝的發展與宣傳也加入其中。
這是許多國外的青少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祖國與華夏相比,文化的差距在哪里。
隨便撿起只字片言,便是數百年的輝煌。
那些沉淀在歷史長河里的璀璨,被重新挖掘出來,一一展現于人前。
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甚至還有年輕人去查華夏的一些資料,想證實他們是不是在說謊。
華夏:來,你隨便查,查出我說謊算我輸。
然后這些人發現,與他們查到的這些相比,華夏自述的那些真是皮毛。
傀國,教育辦。
有人焦灼難耐地走來走去,眉頭緊鎖:“這樣發展下去不行,看到沒,我們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官方微博我已經關閉評論了,但是掉粉掉得非常快。”另一個面無表情地道:“必須快點想一個辦法出來。”
說的容易。
誰不知道得快點想辦法出來,但是問題是這辦法哪這么容易。
有人抱著一堆文件走進來,打開投影儀:“現在有許多論壇都突然冒出無數貼子,都是呼吁我們對其進行正面回應的。”
墻上的畫面,赤果果地將那些掩蓋在傷口上的創口貼全都無情地撕了下來。
原來漆藝是華夏傳來傀國的,為什么我看到的書上面寫是我國傳給華夏的?
這個本身就有爭議,兩國漆藝歷史都很悠久…
那么,教科書呢?這上面的總得經過確切的審核吧?如果有爭議,為什么要印到教科書上面?
對,這樣給我們的后代不正確的引導,是想挑事嗎?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提出質疑,卻都非常自然地避開了那敏感的話題。
“事實如此,諸位。”教育部部長雙手撐在臺面,目光深沉:“這件事情,大家可以談談各自的想法。”
“為什么要回應?”有人尖銳地道:“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筆糊涂帳,各種說法都有,憑什么我們要根據華夏的數據來寫?我們又沒有求于他們!”
這個說法,倒也沒毛病…
有人忍不住贊同地道:“我們怎么寫是我們的事,如果華夏有意見,就直接發申明唄,他們沒發,那不就說明自己也默認了。”
“就是,就算他們不滿,頂多也就發發譴責啦,我們完全不會有影響啊。”
有人想的更深入一點,這件事情,他們的確沒有權力來出面處理。
當初改教科書是上面給的意見,他們只是照辦,現在所有壓力施予了他們,他們除了視而不見閉門不出外竟然想不出別的辦法。
最后教育部部長拍板:“這件事情,我們當作沒看到,所有人不得回應任何問題,更不可接受采訪…”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最好哪里都別去。”
傀國的回避態度,大大地刺激到了正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年輕人。
畢竟如果是以往的話,沒理還要占三分地呢,要不是真的心虛得不行,他們能這么輕輕放過?
眾人頓時忍不住紛紛發出質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華夏一些斷絕的文化的責任也全給砸到了傀國頭上。
傀國迎面被潑了一身臟水,關鍵是還都沒辦法解釋,簡直是有苦說不出。
到底是熬不住,有領導直接找了白木由貴過去:“你和陸子安很熟吧?”
“不,不熟…”白木由貴哪里敢說熟,豬都知道這當口提起陸子安準沒好事。
然而領導根本不是為了聽他的解釋的:“關系很好啊,那太好了。你去一趟華夏吧,讓陸子安出面說明一下,最好讓他來我國參觀旅游一下,全程款待…”
白木由貴心里苦,眾領導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一頂頂高帽子壓下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從辦公室出來,他只想仰天長嘯:誰知道陸子安現在在哪?
華夏,蕪湖。
蕪湖市位于長江南岸,素來有“長江巨埠、皖之中堅”的美稱。
陸子安沿著長街慢慢地走,步伐不急不緩。
任勞任怨的鄒凱在定好房間、放完東西后,也出門找尋他。
但他沒想到的是,陸子安竟然在一間普普通通的鐵鋪里。
熾熱的溫度,走近了就覺得臉上發燙,發干,呆久了后背盡數濕透,恨不得一口氣喝下半升水。
一位長相清秀的小哥,就在這般惡劣的環境里認真地打鐵。
明明是春季,蕪湖市還下著雨,溫度偏低,陸子安甚至穿了長袖。
但是這打鐵小哥卻光著膀子,左手鉗鐵,右手拿錘,熟練地對那塊通紅的鐵塊進行著錘打。
“當…當當…”
鄒凱完全不能理解,這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陸子安一臉興味,甚至還朝小哥擺擺手:“你忙你的,我先看看。”
說罷拎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耐心地等待著。
小哥點點頭,額頭豆大的汗水隨著他的動作滴落在火紅的鐵上,發出嗞的響聲。
俗話說,人生有三苦,“打鐵、撐船、賣豆腐”。
打鐵排在第一位,這句老話說出了打鐵這個行業的艱辛。
打鐵這個活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特別是夏天,還得守著個火爐,掄揮錘頭。
“嘿,看著倒挺簡單的。”鄒凱瞅了幾眼,倒也來了點興趣:“小哥,我能試試不?”
戴著厚實手套的小哥瞅了他一眼,笑容很是憨厚地搖搖頭,手下動作絲毫不見停頓:“不行哎,大兄弟,你這手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
打鐵可不僅是個體力活也是個技術活,除了有力氣外,淬火和回火的技術也必須過硬,其他事兒好說,事關他的本職工作,那是沒有任何情面可講的。
以往搭訕無往不利的鄒凱碰了一鼻子不灰,訕訕地道:“這打鐵,不就是錘嗎?還有講究?”
“那講究可多了去了。”小哥笑笑,慢慢地錘打,時不時拿起來看一下:“打制一件鐵具,一般要經過六、七道工序:選料、加溫、盯火候、錘打、淬火、磨口…”
他鉗著的那塊鐵,逐漸變暗,逐漸成型,竟然是一柄小刀。
小哥夾著它放入水槽內,隨著“吱啦”一聲,一陣白煙倏然飄起,淬火完成。
完成工作后,小哥放松了些,便接著說道:“打鐵除了工序繁雜外,還特別要有好的眼力,因為打鐵不像做木工可以用尺子涂涂畫畫,只能靠鐵匠的眼力,才能打造出理想的物件,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那還…蠻厲害的。”鄒凱瞅著那小刀,眼饞得很:“小哥你這刀賣不賣?”
“賣,怎么不賣!”小哥笑呵呵拉開柜子門,刷地一下,里頭擺滿了各種尺寸的剪刀刀具,甚至連鋤頭都有,只是沒裝把手。
鄒凱挑了柄鋒利的小刀,喜滋滋地付了錢。
完成了一筆交易之后,小哥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這位先生呢,是想要剪子還是別的?不瞞你說,我這可是整條街上手藝最好的一家!”
這自然是問的陸子安了,之前他一進來小哥就有招呼過,但陸子安非說想再看看,他剛好在忙,就隨他去了。
陸子安目光在眾鐵器上掃了一眼,搖搖頭:“我不買剪刀,我想問一下,您知道鐵畫嗎?”
鐵畫?
小哥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臉上的驚訝幾乎完全沒有掩飾,急切地道:“老板,你是打哪知道的咱鐵畫?你是想買鐵畫嗎?”
“是啊。”陸子安認真地看著他:“有嗎?”
“…沒有。”小哥猶豫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我的意思是,我這沒有,不過我知道哪里有…”
他撓了撓頭,想了想才拿出鑰匙:“我帶你們去吧,真的,鐵畫真的特別好,創始人可厲害呢,湯天池,聽過伐?”
“聽過。”來之前,陸子安已經對鐵畫有過詳細的了解,此時自然娓娓道來:“千門揚錘聲不休,百煉精鏤過梁州,材美工聚物有尤,湯鵬之技古莫儔。”
“對頭對頭。”小哥忍不住鼓掌大笑:“哎,我是背不來這詩,我就知道他很厲害。”
他領著陸子安兩人穿過長街,繞過小巷,一路竟越走越偏。
暗暗皺了皺眉,鄒凱有些不放心:“安哥,這都走了大半小時了…”
“沒事。”陸子安心里也有了點數,步伐依然穩健,不急不緩地跟著鐵匠身后:“你相機帶了吧?”
“帶了的。”鄒凱心里忍不住有些嘀咕,幸好他們都是男人,不然還真擔心會被劫財劫色。
結果好不容易走出了巷子后,鐵匠竟然又走上了一條鄉間小路。
剛下過雨,路面很泥濘,走上去得無比小心,萬一失足就會摔進旁邊的泥水里。
又走了十來分鐘,鐵匠最終停在了一間破舊的平房前。
他敲了敲門:“湯叔,在家不?”
“在嘞!是小元吧?門沒鎖,進來坐!”里面傳出一聲中氣十足的吆喝,伴隨著一聲一聲的丁當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