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村真未完全沉浸在了感嘆之中,臺下的白木由貴已經捂著心口臉色煞白。
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陸子安這個人真的太可怕了。
“天哪。”他喃喃地道:“還好我早有后招,否則…”
經過評委們的嚴格審定,最終評選出了十名參賽者成功晉級。
傀國七名,華夏五名。
前三名是:陸子安、石村真未、尹可天。
十二個?
有人不禁感到很奇怪:“為什么?”
要么就兩邊一樣多,要么索性再減掉兩個,不是說好的決賽十人?
而且尹可天的作品展現的是親情,漆盒上描繪著兩只毛茸茸的貓咪,其中一只剛出生,半瞇著眼睛,愛嬌地張著嘴。
哪怕只是這樣看著,都仿佛聽到了那一聲嬌嬌軟軟的:喵…
只是看著,都能感受到幸福!
這樣的作品,竟然只能得個第三名?
全場貓奴表示不服!
雖然石村真未的作品評委們都覺得好,但是觀眾們可沒看出來那個百花盒子有什么幸福的!
當時就有觀眾提出了異議,甚至有人開始質疑,明明其他人的作品也都很好啊,為什么傀國多兩個?
聽到他們的提問,一名評委頓了頓,才神色凝重地道:“石村先生的作品,其實是一件難得的精品漆器。”
“雕漆工藝,是把天然漆料在胎上涂抹出一定厚度,再用刀在堆起的平面漆胎上雕刻花紋的技法。”評委手指在漆面輕輕滑過,然后輕輕一敲:“像這樣的技藝,漆一般要經多日涂厚,才能達到可以雕琢的厚度。”
傳統的雕漆,得先制漆,將漆逐層涂積,涂一層,晾干后再涂一層,一日涂兩層。
涂層少者幾十層,多者三五百層,所用之漆以朱紅為主,黃、綠、黑等做底色。
然后以刀代筆,按照設計畫稿,雕刻出山水、花卉、人物等浮雕紋樣。
雕刻要層次分明,刀法利落,底要平整,線要規矩,錦紋均勻,一絲不茍,往往一件手工雕漆作品要歷經三個月到兩年的制作。
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僅僅三天,石村真未的確做出了這樣一件雕漆作品。
雖然漆層不厚,但是難得的是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做出的雕漆,質量竟然完全沒有降低。
其實華夏也有人考慮過雕漆的時長,甚至有人認真地研究過。
有人想出了一個辦法:利用電腦進行圖樣設計,制成特定的硅膠模具,運用機械化灌注合成材料,后期再用人工修整。
這樣的方法,叫注漆。
但是這種注漆技藝,所做出來的雕漆,與傳統的技藝性質完全不一樣,收藏價值也大大降低了。
而石村真未的這件作品,則與注漆完全不一樣。
“這特殊,就在于這漆。”評委非常嚴肅地端起這個漆盒,神情凝重:“這漆料我當時有認真觀看過,石村先生與這漆料相接觸了,并沒有任何過敏反應。”
漆料極為清澈沒有雜質,而且凝結速度快。
這樣的技藝可以說,已經達到了目前雕漆界的巔峰。
它甚至實現了雕漆中很難做到的鏤雕技藝。
當這些內情與細節,一一在熒屏上展現,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樣將創新與傳統融在一起,使其完美地融于一體,這種感覺與陸子安給人的感覺竟無比相似。
尤其是它的名字,點題的同時,也讓意境直接升了一個層次。
傳統手工藝,在手與器物接觸之間,能讓擁有者感到滿足。
正因為這種人與物之間無言的交流,讓每一個手工制品都能在使用中感受到人的溫度。
這樣從生活中來,又回到生活中去的作品,的的確確比束之高閣的作品更讓人覺得親近。
評委們將它評為第二,實在是因為陸子安的《子非魚》太過精妙,否則石村真未的這件作品將會被評為第一。
圣良看看臺上,忽然扭頭盯著白木由貴道:“為什么我感覺石村君挺開心的?”
開心?
怎么可能!
白木由貴抬頭望去,卻驚訝地發現,石村真未還真是挺高興的。
他臉上的笑容格外真摯,和旁邊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莫非石村君被打擊得神智崩潰了?
不至于吧?這才是初賽啊…
他明明得了個第二名,卻比得了個第一還高興,真是太詭異了。
雖然是初賽,但是獎勵還是有的,前三名每人一個獎杯,前十二名每人一個參與獎。
領獎的時候,石村真未還真誠地祝賀了陸子安。
“能和陸大師同臺競技,我真的感到很榮幸呢!”石村真未微笑著道:“期待決賽,那一定非常有意思。”
期待決賽。
是期待,而不是擔憂。
白木由貴忽然明白了他高興的緣由,眼睛一亮:“對啊,這一次,陸子安的底牌已經全部掀開,但是石村君還沒有!”
“你的意思是…”
看著臺上兩人友好地握手,白木由貴感覺自己心跳都加速了幾分:“我覺得,決賽的規則,或許可以稍微改動一下。”
圣良一臉莫名,不知道他想干啥子。
從賽場離開,應軒抱著獎杯憂心忡忡。
陸子安倒是沒什么多大的感覺,照舊發信息給沈曼歌。
拍了張獎杯的照片:勛章 沈曼歌很快就打來了電話,無比興奮:“子安哥,恭喜恭喜!那個白木又打電話給我啦!我準備后天去傀國啦!”
“怎么回事?”陸子安皺著眉頭,聽不出喜怒:“怎么突然準備去傀國?你學業怎么辦?”
“安啦,就一個星期而已!”沈曼歌越想越想笑,如此這般和陸子安說了始末。
聽完后,陸子安也覺得無語了:“…這真是。”
這個白木由貴也真是有意思,什么歪招都敢使。
問題是曼曼能是任他拿捏的人嗎?這小機靈鬼絕對不懷好意啊…
“已經請假了?”陸子安挑了挑眉:“明天有事嗎?”
“沒事呀,明天周日放假呢!”沈曼歌疑惑地道:“怎么了?”
“哦,沒事。”陸子安垂眸笑了笑:“沒事就來陽海市吧,帶你去吃頓好吃的。”
好吃的!
沈曼歌聲音瞬間抬高了一度:“好的呀好的呀!”
聽著都想笑,陸子安連忙解釋了一下,關于那個同學聚會。
一聽說是聚會,沈曼歌當時就激動了,當天晚上她就到了!
陸子安都被她的速度驚到了,好笑又好氣地道:“不是說明天才來?他們約的是明天晚上呢。”
“哎呀沒事啦!”沈曼歌擺擺手,費勁地把箱子拖進來:“既然是你的老朋友什么的,我肯定不能給你丟面子嘛!明天我才過來的話,人要是沒休息好,沒精神怎么辦?會浮粉的!那不行,我今晚得做個面膜,調整到最佳狀態!美死他們!”
“…”陸子安接過她的箱子,表示無言以對。
沈曼歌說到做到,洗完澡以后,就開始折騰保養。
她的皮膚很好,畢竟才十八歲嘛,底子很好的。
所以她也沒想干啥,敷個面膜就美滋滋了!
一切準備工作做完以后,她走了出來:“子安哥,過來坐嘛,一起看電影唄,最近有什么好看的電影嗎?”
陸子安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聞言看了眼電視機。
里面正在播放時事新聞,說的正是今天的漆藝比賽。
“我來找。”沈曼歌調啊調,調到了一個某國的電影。
這個她聽過!聽說里面有各種限制級!
沈曼歌樂滋滋地挪過來:“嘿嘿,聽說這個好看!”
是嗎?陸子安頗為懷疑。
已經放了一小截,不過一點也不影響觀看,陸子安只喜歡看科幻片,對這種愛來愛去的電影不感興趣。
倒是沈曼歌看得津津有味,他也就耐著性子陪著她看。
結果冷不丁,男女主接吻了。
“哎呀!”沈曼歌捂眼睛。
男女主抱抱摸摸了。
“噫…”再捂。
旁邊的陸子安:我就靜靜地看著你表演。
整部電影,竟然沒有別的東西,男女主談完戀愛結了婚,就結束了!
沈曼歌特別氣,回房間后就上網發影評:一點都不限制級,差評!
沙發上的陸子安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唇角微勾,這小妮子,滿腦子的不良思想。
目光回到石村真未的那個漆盒上,他的神色變得凝重。
石村真未的大漆,給了他一個全新的思路。
如今華夏的漆藝之所以低迷,價格提不起來是一方面,人工物力耗費太多是另一個方面。
如果能將工時縮短,那么就能讓匠師將更多重心放在質量上…
這種漆,如果能在華夏進行大范圍的推廣,說不定能使華夏的漆藝再次掀起浪潮。
可是,石村真未又不傻,他肯定不會同意的。
這時陸子安終于明白了石村真未那笑容的意思。
他之所以挑在初賽,將這么重要的內容展現給陸子安,就是為了告訴他,可以交易。
而他們的目的,自然就是…無雙樓。
陸子安的指尖在屏幕上無意識地劃動著,目光逐漸變的幽深。
如果白木由貴直接來說換,他或許還會考慮,但是他們用錯了方式:他最討厭這樣拐彎抹角的算計!
陸子安琢磨著,石村真未能調出來,他難道不能?
他連敦煌壁畫的顏料都能調出來,這種漆料難是難了點,但并沒到技術壟斷的地步。
陸子安指尖在桌面輕輕一叩:那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