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
看著沈曼歌一本正經地揮舞著木棍,陸子安就想笑。
“哪來的山賊土匪啊?”陸子安徑直朝她走過去:“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沒錢啊,那就以身相許吧!”沈曼歌瞪大圓溜溜的眼睛,將木棍伸直,挑起陸子安的下巴,很認真地打量他一眼,點點頭:“嘿,小哥長得不錯,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啊!哈哈哈哈!”
陸子安握住木棍一拖,直接把她人給拉了過來,往肩上一扛大步朝前走:“勉為其難?那可真是太難為你了啊。”
“放開…你快放我下來哈哈…”沈曼歌又羞又囧,手拉腳踹地打他。
陸子安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把她放在一個石頭上:“怎么跑這來了?不是找你師父去了?”
手里還握著木棍不肯撒手的沈曼歌勉強站直:“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一個?”
“壞消息。”
沈曼歌嘆了口氣,一臉沮喪地道:“壞消息就是,我可能參加不了高考了。”
“為什么?是不是你來杭州沒請假?”
這事可真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陸子安當即腦子里面已經轉了不知道多少彎。
難道是發生了什么違反校規的事情?
不應該啊,他家曼曼這么乖…
“不是的啦。”沈曼歌眼珠子一轉,哼笑著道:“就是,你要不要聽好消息嘛!”
看她這樣就知道有內情,陸子安深吸一口氣:“你說。”
“好消息就是!”沈曼歌得意洋洋地一揚頭,長發差點直接甩陸子安臉上了:“我得了金獎!金獎哦!”
金獎?
陸子安這一下是真的驚訝了,連忙追問道:“你說的是你的那個什么比賽?就你拿你師父的繡品的那個嗎?”
“是吖!”沈曼歌開心得眉眼彎彎:“蝶舞杯華夏女裝設計大賽哦,我一共拿出了兩套設計,直接殺到了總決賽哈哈哈哈,可惜我自己沒能去,都是我師父幫我領的獎。”
這倒真是挺難得的。
雖然這個蝶舞杯設計比賽他聽都沒聽說過,不過也已經很棒啦。
再怎么說,這也是曼曼獲得的第一項榮譽呢!
陸子安比自己得了金獎還高興,直接一抄手,將她抱起來住處跑。
空氣中傳來沈曼歌歡快的笑聲,應軒借著撿那兩根木棍的功夫,偷偷摸摸放慢了腳步,笑容滿面地看著他們跑遠。
真的第一次見到,原來師父也有這么歡喜的時候。
這種感情,真的好令人羨慕啊…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
剛開始沈曼歌還以為陸子安在跟她玩,任他抱了一會,結果后面陸子安也沒放她下來。
她終于后知后覺,想起要害羞,把臉埋進他臂彎,死都不肯露出來。
“這時候又沒人。”陸子安一路把她抱到樓下,才把她放下來。
結果剛拐了個彎,就迎面遇到了張鳳娘一行。
“師父…”
張鳳娘看到他們,笑著迎了上來:“陸大師,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陸子安很自然地與他們握手,交談。
談吐溫雅,彬彬有禮,正是溫潤如玉的無雙公子陸子安,哪還有剛才那與她嬉鬧的模樣。
沈曼歌偷偷地笑了,像只得了松果的小松鼠一樣得意,哼哼,子安哥最特別的一面都是留給我的!
趁著沒人注意,陸子安瞥了她一眼,隱含警告:再笑,回去削你!
誰怕誰!沈曼歌悄悄瞪了回去。
張鳳娘還有事,自然沒有多留,閑聊了幾句便與他們揮手告別。
回到房間后陸子安才想起來:“哎,你得獎和你參不參加高考有什么關系?這不影響啊?”
沈曼歌不說話,手指在白板的面頰上點一點。
“干嘛。”
“給你一個機會!”沈曼歌橫了他一眼,理不直氣也壯:“你親我一下,我就回答你一個問題。”
陸子安簡直哭笑不得,哪有這種傻妮子。
這要換了別人,只怕求之不得。
嗯,他也還是可以勉為其難地同意一下的。
輕輕在她臉上碰了兩下:“說。”
“琺國LISAA時裝設計學院,看中了我的那兩套設計,想要我報他們學院的專業。”沈曼歌手托腮,神情中有些許向往:“聽說他們學校經常展開展覽陳列活動,學生設置展廳,并將作品展示給教授呢。”
“然后呢?”再親一下。
沈曼歌搖頭晃腦:“當然,最吸引我的,還是著名設計師朱利恩也經常回校參加這類活動啦,聽說他會記下學生們創作的特點,并帶走他認為天賦出眾的學生的名片和簡歷并推薦哦。”
聽了她的話,陸子安沉默了。
如眾人所見,這的確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陸子安起身查了一下,發現這所學院是琺國公立服裝設計學院中排名第五的,風評不錯。
而朱利恩對學設計的人來說意味著什么呢?
就好比他當初一文不名時,卓老爺子與他的距離。
雖然不是最頂級的,但是業界也很有名氣。
有這樣一個人幫扶,無異于如虎添翼。
陸子安微微皺了皺眉,無比嚴肅地看向沈曼歌:“你怎么想的?”
“唔。”沈曼歌湊過來,在他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我還沒想好。”
這的確是一個大大的誘惑,但是國內吸引她的更多…
比如說,子安哥。
陸子安看著她精靈古怪的樣子,頭痛地按了按額角。
是他傻了,問她有什么用,她大概根本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最后他們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陸爸陸媽,瞞也瞞不住的,馬上得獎通告就要發出來了。
陸爸陸媽的觀點也完全不一樣,一人支持一人反對,吵得不可開交。
這一晚,很多人都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應軒就起來了,結果陸子安比他還早。
“師父…”應軒猶豫地道:“今天,還去嗎?”
陸子安掃了眼在廚房里快樂地忙活的沈曼歌,點點頭:“去。”
這也是沈曼歌請假的第一天,她自己不想請假,但經過商議,她還是同意了。
如果她確定要去琺國,那么她后面也就不需要再回校了。
吃早餐的時候,沈曼歌咬著筷子道:“子安哥,我能跟你一起去看看嗎?”
“嗯?”陸子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點點頭:“可以。”
于是當他來到工作間的時候,許多人的目光都不禁被這個青春洋溢的女孩子所吸引。
沈曼歌的美不是那種眉宇間的輕愁,也不是嬌柔婉約,而是充滿陽光自信的風采。
看到她的人,情不自禁地便會被她的開朗所感染。
她也非常懂分寸,沒有湊得很近,找了張椅子乖乖地坐著等。
今天的人比昨天更多了,有些甚至是陸子安不曾見過的面孔。
陸子安只是微笑著與和他打招呼的人點點頭,便站到了工作臺前。
磨錯。
這是最后的環節,也是最危險的環節。
取出玉瓶的半成品,場中半數人的目光已經若有若無地投了過來。
陸子安指腹在瓶身輕輕摩挲著,金絲雖然鑲得很穩固,但是表面卻還是不夠柔滑的,有高低起伏,因此才需要精細打磨,將其與玉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取過一塊細磨砂紙,慢慢地對沒有鑲金絲的瓶身進行著細致的打磨。
薄胎的坯體薄、強度低,制作過程中極易破裂,可以說,磨錯其實就是挑戰極限的過程。
經過打磨的玉,會呈現出溫潤的光澤。
陸子安將玉瓶內部打磨光滑后,也做出了手感,才慎重地開始對鑲嵌了金絲的瓶身進行打磨。
這技藝對匠師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會產生巨大的影響,如臨深淵的感覺常使人知難而退,這和賽車、攀巖等極限運動所經歷的心理壓力很像。
抱著要把它磨破的態度,但又不能真的磨破它,要達到“在手疑無物,定睛知有形”的境界很難。
陸子安的打磨手法又與其他人不一樣,他并不會專注地對某一點進行打磨。
而是通過點、線、面的方式,對一大塊瓶身進行劃分。
而且打磨的時候仿佛毫不顧忌會不會用力過度,瓶身會不會碎裂,盯著那一處從各種方位一直對其進行打磨。
他的這個舉動,讓現場很多人都感到驚恐。
惴惴不安的情緒,像蛛絲一樣,輕輕地、粘粘地糾纏著每個人的心。
應軒甚至產生了幻聽,仿佛聽到了玉裂的聲音,緊張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沈曼歌情不自禁慢慢站了起來,怔怔地看著陸子安。
打磨得多了,手指會泛紅,指尖會有灼熱的感覺。
做到此刻,陸子安完全是憑手和心的感覺在衡量其是否達標。
一處金太多了沒關系,輕輕擦拭過后,便會呈現雅致的線條。
哪怕有時都聽到玉瓶的響聲了,他依然沒有放棄。
不瘋魔,不成活!
不到極致不罷休!
如果裂了,那就重頭再來!
他絕對不會讓不達標的作品從他指間產生!
帶著這樣的信念,他磨完了一個又一個面。
終于,在所有人緊張恐懼的目光里,他磨完了最后一個面,輕柔地將玉瓶放正。
輕描淡寫地掃了眼沈曼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