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325章 潑者氣磅礴,惜者骨疏秀

  當筆尖沾著的漆料慢慢地紙上劃過,留下一道長長的印痕。

  色調略干而沉澀,不會太過高亮,也不會太過暗沉。

  陸子安微微凝神,筆鋒一轉。

  色調清雅,線條流暢。

  昨天見到的壁畫上的飛天仙女仿佛被拓印下來。

  沒有任何鋪墊,只是用各種顏色將其復制于紙上。

  纖纖素手,彩帶飛舞。

  各個部分處理得自然妥帖、相得益彰。

  那些飛揚跳脫的局部不僅毫無累贅之感,反而增添了盎然的情趣。

  尤其那美眸微閉的悠然神態,成為了匠心獨運的點睛之筆,可謂“文章本天成”的渾然和諧。

  最可貴的是,即使是在這樣普通的紙上作畫,畫面都籠罩著可貴的墨氣。

  沛然的墨色使得那些金銀色、石青石綠都顯得古雅迷人,尤其調制的漆料作畫,由濃到淡的階梯狀,極富立體感,好像凸在紙上。

  給人一種夢幻、朦朧的詩意。

  墨氣,在某種意義上是華夏傳統藝術品性的象征。

  這種古意盎然的高貴氣質,給人一種神秘、靜穆而嚴峻的美。

  色澤隱現唐風宋影,越千年,傲骨風霜。

  應軒簡直看的癡了,這種畫法簡直聞所未聞。

  看上去倒不像是一幅畫,倒像這仙女下一秒就要從畫中飛出來了一樣。

  飄曳的衣裙、飛舞的彩帶,驚艷了每個瞬間。

  一切,剛剛好。

  應軒回過神來,欣喜地道:“師父,我覺得這個跟那壁畫上的飛天一樣一樣的!”

  要不是他親眼看著師父畫的,真不敢相信他連照片都不用看!

  明明只是昨天看過了而已啊…

  可眼前這分明就是那壁畫上的仙女的縮小版,目測連細節都是一模一樣的…

  太可怕了。

  應軒悲傷地表示:我受到了打擊,需要抱抱才能起來。

  “嗯。”

  本來就是一樣的。

  陸子安也只是一時意動,隨手勾勒了一個飛天仙女,畫完便擱了筆。

  等到漆料漸干,他用手指輕輕碾了碾,入手并無非常明顯的顆粒感,還是比較成功的。

  最重要的是,它不需要像蒔繪一樣等它干了再推平。

  這樣做出來的效果,比蒔繪的看上去要精美很多,免去了人工打磨的環節。

  “就是這漆…太貴了叭。”應軒有點小心疼。

  他是真沒見過這樣奢侈的做法的,那看上去好貴重的寶石,說磨就磨,就打碎就打碎…

  心痛。

  陸子安微微一笑,拿著刷子慢慢在紙面從左至右緩緩地劃過:“筆是骨,墨是肉,水是血。眼光要長遠。”

  “…反正我很舍不得用。”應軒喃喃:“就算畫我也要盡量少沾漆。”

  有些好笑地掃了他一眼,陸子安站起來洗手:“懷素能于無墨中求筆,在枯墨中寫出潤來,筋骨血肉就在其中;王鐸用干筆蘸重墨寫,一筆寫十一個字,別人這樣就沒有辦法寫了,所謂入木三分就是指此。你若能達到他們的境界,你舍不得別人也只會說你是惜墨如金。”

  惜墨如金,這是華夏的畫術語。

  意即用墨要恰如其分,不可任意揮霍,盡可能做到用墨不多而表現豐富。

  清代吳歷曾說:“潑墨、惜墨,畫家用墨之微妙,潑者氣磅礴,惜者骨疏秀。”

  這雖然是漆料,但也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

  如今看來,應軒一句舍不得,倒是從字面上解釋了國術語的含義了。

  應軒臊得臉通紅,連忙擺擺手:“我我都不敢想…我沒有師父您這么厲害,我現在只想著能專精一門就已經很不錯了。”

  陸子安很滿意。

  因為應軒基礎雖然打的很好,但眼界確實不高,這也是他到哪都帶著他的原因。

  他自己能懂得技藝在精不在多,已經是一種非常不錯的覺悟了。

  陸子安沒有研得太多,因為敦煌展覽會在今天進行,更何況整個莫高窟壁畫色彩瑰麗,他也不可能一下將所有顏色調出來。

  只需要驗證這種方法可以就行了。

  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錢老,于是便同行前往。

  錢老在敦煌這邊也有老朋友,甚至還有幾個外藉人士,在敦煌這邊的都一起約了時間,在展覽會門口見面。

  以他的身份,能被他稱為朋友自然也都是行業中的佼佼者。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竟然都對陸子安頗為熟絡。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陸子安還在思索要怎么稱呼他們,他們已經很熟稔地與他聊開了。

  錢老看出他的疑惑,傾身過來低聲解釋道:“我們都是一個群的。”

  原來是這樣。

  尤其是其中一位贊助人項目主席更是對陸子安贊不絕口:“原本這次展會我沒準備來的,但是聽說陸大師您要來,我還是特地回國趕來的…”

  “是啊,我家一小侄女,天天嚷嚷著無雙公子…”另一位頗具名氣的首席內容官笑著無奈地道:“這架勢跟追星沒差了,陸大師,等會閑了你幫我簽個名吧,哎,那小丫頭,天天吵得我頭痛。”

  這不過舉手之勞,陸子安自然是很爽快地答應了。

  一行人慢慢走進去,今日的特展廳一掃往日頹靡的人氣,無比的火爆。

  入口處的隊更是直接排了好幾輪,明明昨天來都沒多少人的。

  “哈,這。”

  眾人傻眼了。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偷偷看著他們,遠處也有人開始察覺到這邊的動靜。

  陸子安當機立斷:“我們先回去吧,晚些沒什么人了再過來看。”

  “行,這邊上有座茶樓,我們上去喝喝茶吧!”

  他們還算是反應快的,迅速撤離了現場,連平日走得不快的錢老都反應極為靈敏。

  場地內不少人議論紛紛。

  “那是陸大師吧!?”

  “無雙公子?哪呢哪呢?”

  “好像還有西竛五老…我的媽,這趟來對了!”

  “…可我啥都沒見著啊?人呢?”

  “早走了!”

  不少人追過去,卻沒能發現他們的身影,不由很是遺憾。

  有人卻眼疾手快拍了張照片,立馬傳上了網。

  照片很清晰,站最中間的就是陸子安,雖然只露了個側臉,但卻非常上鏡,把其他人全給襯成了背景。

  但就是這些“毫不起眼”的“背景人物”,背景卻一個比一個厲害。

  這位…首席內容官啊!他經常在格拉西宮策劃展覽的!雙年展還在海關大樓展出過!

  我的媽…果然大佬的朋友都不簡單,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旁邊這個只露出一只手的手表價值一千多萬…

  難道你們沒認出來嗎?這是德國藝術家啊,他的藝術大作曾經榮登法國藝術館!

  但是無雙公子是最帥最有才的,不接受反駁。

  隨著一個個的背景被扒出來,眾人的三觀都被刷了一遍。

  沒一個簡單的。

  個個來歷都很嚇人。

  陸子安與他們談笑風聲,因為愛好一致,觀感相同,竟然聊得頗為愉快。

  尤其是在文化傳承方面,相較于死板的研習,他們都更贊同他的這種新穎的方式。

  還有人提了不少建議,并引經據典,一一解析。

  而陸子安則隱隱成了他們談話的中心,雖然不甚明顯,但話題確實是圍繞著他展開的。

  畢竟他們之間都非常熟悉了,陸子安初次進入,他們對他也很是好奇。

  但是這種好奇非常得體,并不會讓人感覺不適。

  這樣的相處方式是非常愉快的。

  眾人甚至忘了身處何地,與陸子安聊起《輪回》,談及《殊途》,令他們贊嘆的都是他精巧的構思。

  尤其是最近出的玲瓏玉塔更是讓他們嘆為觀止,直言想去子安博物館親眼看一次。

  待到他們的聊天告一段落,錢老捧著茶盞,笑看著陸子安:“陸大師,聽說你會參加元宵晚會?”

  元宵晚會?

  陸子安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我?”

  “是啊。”錢老頗為驚訝:“你不知道?那怎么噱頭都打出來了…”

  陸子安側身掃了一眼,一目十行,看完后,按了按額角:“這事,我真不知道…抱歉,我出去打個電話。”

  上晚會…

  開什么玩笑!

  五音不全以為他是瞎說的嗎?

  就他這嗓子,一開口那晚會想不砸都不成!

  結果電話一通,卓鵬那邊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測:“官方給的建議是,最好參加,這是個好機會。”

  機會倒是好機會…

  陸子安自然也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但是問題是…

  “嗯,他們沒說要你表演什么,我想著,實在不行,你上去念首詩呢?”卓鵬很想當然地道:“至于怎么弄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陸子安撫額:“算了,我丟不起這人。”

  表演節目啊…

  像上次在電視臺一樣,合作用木偶表演?

  玩過一次的別人也沒什么興趣了。

  畢竟這是元宵晚會,弄個這種普通的糊弄也沒什么誠意。

  要玩就得玩個新奇的,最好是獨特,又要有格調…

  還真是不容易。

  回到廳里,他們正在討論著樂曲。

  茶室里正放著《梁祝》,曲聲悠揚。

  陸子安端著茶,冥思苦想。

  他想展示的是傳統文化,最好是用玉雕來展現,如果要搬上舞臺,那么最好的展現方式是——

大熊貓文學    直播之工匠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