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像他這種對奇花異石喜歡到近乎癡迷的人來說,要控制住自己拍照的念頭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好容易讓自己平靜下來,王睿勐擺出恰到好處的笑容,走上前去。
然后他就聽到陸子安清冷的聲音傳來:“想看那堂門啊?也行,剛好上午的做得差不多了,我收拾下工具就過去。”
誰想看門?他只想看石頭!石頭!
這話沒頭沒腦的,王睿勐感覺不像是在跟他說話。
然后他抻長脖子一看,得,人家正直播呢。
他太天真了。
他盡想著不能泄露了,卻忘了陸大師藝高人膽大,根本不怕別人剽竊。
學得到你就學,問題是有些就算擺你面前你還看不懂。
陸子安收拾好工具后,轉過身來,掃了眼王睿勐,嗯,不認識的,徑直走了。
王睿勐猶豫了一下,暗挫挫跟在了他身后。
他在電視里倒是看到過那堂門,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也已經足夠驚艷。
沒想到竟有機會近距離一觀,他自然不會錯過,這種機會可難得。
高大師的那堂門,擺在了古宅的正堂里。
這堂門很貴重,官方派了人二十四小時看護,前來觀賞的人絡繹不絕。
因為外面還在趕工,馬上又要過年了,所以想進來看門的人得從后門進來。
陸子安帶著直播設備走進去,屋子里的燈光明亮而柔和。
高大師的門就靜靜地立在大堂里,用玻璃嚴嚴實實地罩住。
透過玻璃罩往里看,木門上龍騰水驚,人馬走動,亭臺樓閣,綿綿不盡。
最難得的是,經過了漫長歲月的洗禮,上面的鏤空雕花依然細致而清晰。
木格門的鏤空雕法,是一種常見技巧,一般來說,鏤空雕到三層,就已經是高手了。
怎么才算是三層呢?
比如說,在木門上雕一幢宅院,宅院小樓窗里坐了一個書生,書生后面有一個童子,小樓、書生與童子在空間上各有遠近,雕在三個環環套住的前后層面上,這就叫鏤空雕了3層。
這種雕法,小師傅做不來,老師傅才會玩。
高應美的木雕格子門中,一個九老拜童子的故事,9個人物,連同框住人物的古亭,前后鏤空雕了5層。
他把事情做絕了,別人想做做不來,除了拍手叫好之外,再無事可干。
當抬頭靜默欣賞這樣的傳世之作,除了驚嘆高大師的妙思之外,便只余感慨。
還好,雖然在外流浪了這么多年,它終于還是回家了。
這堂門回來了,可是我們還有很多寶貝都還沒有回來呢…
慢慢來吧,都會回來的。
現場也有很多正在觀看這堂門的人,因為明天就是除夕,基本都是長偃本地人。
有的在數那窗戶里面的小人兒,有的蹲著在看底下的花。
陸子安只站在外圍看了看,沒有湊得太近打擾他們的觀賞。
于是王睿勐也終于有機會湊過去:“陸大師,您好,我是…”
為了不浪費這么好的機會,他一口氣將自己的來歷目的都一趟說完了。
說完后眼睛亮亮地看著陸子安,期待地道:“不知道陸大師您是否愿意割愛?”
“石雕…”陸子安沉吟著,緩緩搖了搖頭:“抱歉,如果你們是想借的話倒是沒問題,但是想買的話可能不行。”
他這是被拒絕了?
王睿勐連忙道:“是這樣,我們這個木石奇緣,是花了大價錢在弄的,其他都已經設置好了,但是園子里還差一塊合適的奇石,只要您愿意,我能給您拿到最合適的價位…”
“這個和價格沒有關系。”陸子安非常溫和地看著他:“只是我的作品基本都沒有賣。”
都沒賣?
王睿勐有點懵了。
作為一名藝術家,不是都喜歡用作品的價值來衡量自己的份量嗎?
至少,在他認識的那些藝術家里,基本都是按作品的價格來區分自己在業內的位置的。
他這么想,也就這么問了。
陸子安倒也不生氣,只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直到他走了,王睿勐都還沒回過神來。
他想了想,默默找了一下度娘,搜索關鍵詞是:陸子安作品售價。
結果一件拍賣行的信息都沒出來,倒是好幾頁都是重金求購陸大師作品的消息。
有個貼吧的貼子更是有趣,貼名就叫:《曾經我擁有一份陸子安的作品》。
這樣的名字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點進去以后,發現這個發貼子的人是個人才。
ID叫我愛吃西瓜。
曾經的我,擁有一份陸子安的作品,我卻沒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大師的作品難得,卻不知道這么難得。
我當時抽到這獎是送給我女兒的,后面有人說陸大師要買回去,我就說要問問我女兒。
她是很聽話的,我的話句句聽,然后我就把那只小兔子以市場價賣了回去。
大家都說,糟了,那作品怕是要漲價了。
結果可不就…
如果上天愿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
王睿勐看得直樂,翻了好些個貼子,最后才發現。
好像,真的沒有。
陸子安的所有作品,除了幫人修復的那盞宮燈和《化蝶》,其他作品竟然已經全都給收了回來。
那看來是真的沒戲了…
王睿勐有些頹,打了個電話給他家領導,陳述了一下結果。
領導沉吟片刻后,略帶遲疑地道:“我這兒,倒是有人給了個內行價,說是能弄到陸大師的作品…”
“那絕對假的。”王睿勐毫不猶豫地否決了:“您知道現在有人開多高的價買陸大師的作品嗎?都不要求大小不要求材質,只要是陸子安的作品,就是七位數!關鍵是根本沒貨!”
“咳。”領導清了清嗓子:“反正,價格再高也不用我給,我那朋友還算是靠得住的,你先回來吧…”
這怎么可能呢?
王睿勐堅持認為不可能,表面唯唯諾諾,掛了電話后,他想了很久,還是偷偷給陸子安發了條信息。
回到家的陸子安正在喝茶,一邊跟陸媽聊著天:“菜都買回來了嗎,沒有的話我開車帶你去吧。”
“都買好啦。”陸媽朝書房喏喏嘴:“你爸開車去的,一路遇到人都對他很尊敬,樂得跟傻子似的。”
再沒人比他們更清楚,外人對陸建偉的尊敬來源于誰。
望子成龍,對陸爸來說,最讓他歡喜的,就是這種時刻了吧。
“爸在干嘛呢?”陸子安喝了口茶,往里看了一眼。
“你叔來了,正聊天呢。”陸媽隨口道。
然后陸子安就收到了王睿勐的信息。
他微微皺了皺眉,狐疑地道:“豐叔?陸皓來沒?”
“沒來,聽說跟你叔鬧掰了,正嚷嚷著要出去上班不想學了,這次來就是來取經順便報怨的。”陸媽手腳麻利地擇好菜,把掉在地上的垃圾攏一攏,扔進垃圾筒里:“你打個電話給曼曼,看她還要多久到。”
“哦。”
陸子安給王睿勐道了聲謝,心里卻琢磨開了。
這個內行人…不會是,陸建豐吧?
他發了條信息給沈曼歌,隨即起身往樓上走。
不是他小人之心,防范于未然還是有必要的…
正想著呢,有人輕輕地敲了敲門,聲音嬌柔地道:“請問,這里是陸子安的家嗎?”
陸子安心里咯噔一聲,回過頭去。
寒風因門被推開而呼嘯著往里面沖,吹得他心都嘩涼嘩涼的。
海藻般的長卷發,眉眼精致,煙熏妝襯得她眼睛大而嬌媚。
她就這樣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望向他。
陸子安只怔了兩秒鐘,就迅速反應過來,神色從容地走過去:“找我有什么事嗎?詩雅。”
長睫毛微微一顫,霍詩雅眼里便凝聚了薄薄的霧氣:“你,你還記得我嗎,你之前一聲不吭就走…”
“子安你怎么不關門啊,冷死了…咦,這是…”端著菜盆的陸媽愣住了。
霍詩雅眉眼揚起一抹笑意:“阿姨,好久不見…”
“媽我出去一下。”陸子安直接拎起一邊的外套,伸手將霍詩雅推了出去,順手帶上門。
直到坐到餐廳的包廂里,霍詩雅一直很順從。
沒有質問他為什么把她推出來,也沒有像從前一樣動不動暴跳如雷。
陸子安吁了口氣,將菜單推到她面前:“你來吧。”
“人家喜歡吃什么,你不是都知道嘛。”霍詩雅橫了他一眼,酸溜溜地道:“還是兩年時間你就把我忘的一干二凈,什么都…”
陸子安直接拿起菜單遞給服務員,在第一頁輕輕一點:“就這些熱門菜,全上一道。”
服務員也看出點問題,什么都沒問,默默地出去了。
然后霍詩雅就開始敘舊,說起以前開心的時候,她樂得眉眼彎彎,花枝亂顫。
等到她告一段落,陸子安才淡淡地道:“找我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嘛?討厭。”霍詩雅嬌嗔一聲,想像從前一樣推他一把,才發現如今他坐在她對面,伸手都夠不著。
看著陸子安隱忍的不耐,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冷淡啊,好歹…”
“我們已經分手了。”陸子安聲音平和地看著她:“如果你是有正事,那你現在就說,能幫的我會幫,但是如果是別的…我覺得,最好的前男女朋友的關系,是互不打擾。”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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