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黃大師打開自己的工具箱,里面各式刻刀用具一應俱全,簡直閃瞎人眼。
排列尤其精巧,所有刻刀依次排序,一層一層拉起,木箱涮涮涮鋪開了五六層的抽層。
不僅在場所有人都來了精神,就連陸子安都眼前一亮。
——黃大師的這個工具箱簡直是每個工藝師的夢想!
然后陸子安打開自己的,這是卓鵬收拾了放后備箱一道帶來的。
嗯,時間緊迫,沒怎么仔細收拾。
兩層,雖然也有二十來柄刻刀,但是連墨線都沒,更不用說刨子什么的了。
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其他人原本對陸子安的工具箱頗為好奇,結果一看之下,大失所望。
不過在場的都是些大佬,也不會表現出來。
陸子安自然有所察覺,但他什么也沒說,只玩味地挑了挑眉。
刀不在多,有用則行。
他挑了柄薄刃長刀,慢慢地擦拭著。
“陸大師,你先來吧?”黃大師也挑好了工具,向他示意。
“您是長輩,您先請。”陸子安推讓道。
黃大師再次謙讓道:“還是你先來…”
所以說,推讓什么的,最討厭了。
陸子安懶得磨嘰,直接一點頭:“好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黃大師呆住了:咦,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不少人都忍不住勾了勾唇,很好,果然是青年人,有朝氣!
卓大師捂眼沒臉看:小陸啊,你好歹再推辭一下嘛!
目光灼灼中,陸子安拿毛巾將大紅酸枝木三面都擦了擦,然后拿起刻刀。
黃大師怔住了:難道不先用鋸子嗎?那薄刃刀如何能切得了木料?
在他驚訝的目光里,陸子安輕輕松松地將薄刃刀插進了木料里,然后暢通無阻地往下一劃。
刀沒斷?
這怎么可能呢?
黃大師僵硬地看向自己手里精巧的小鋸子,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這陸子安果然不可小覷,他們這一次請他來,看來是正確的選擇。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里,那堅硬的木料,在陸子安手中像是一塊嫩豆腐。
橫切豎劈,下刀毫不遲疑。
他每一刀都是恰到好處,因為刀身極薄,甚至都沒在木料表面留下什么痕跡。
好像是切完的豆腐,又軟滑Q彈地重合在了一起。
要不是刻刀拔出來的時候還是帶出來了一點點碎屑,他們甚至都懷疑這刀子是不是根本沒把木料切開。
陸子安連著插了數刀,把木料立起來再劃幾下。
不知道為什么,這么緊張的情境之下,他反而放松了不少。
雖然表面上還在認真地做木雕,但是思維早已經脫韁…
九淺一深,右三左三,擺若鰻行,進若蛭步什么的…
這么大的一塊木料,在他手里翻來覆去像是在玩把戲。
心里一邊哼著歌:旋轉跳躍,我閉著眼…
不得不說,還真是挺好看的。
尤其是他緊抿的唇,堅毅深邃的目光,襯著鼻尖滲出的點點汗水,當真是英姿勃發。
但是光好看沒有用啊!
眾人暗暗地想著,這樣弄來弄去的有什么用,木料沒變化啊!
卓大師更是緊緊地捏著拳頭,在心里嘀咕著:千萬別搞砸了啊…
說實話,當初他自己參加全國評選都沒這么緊張過。
終于。
陸子安停下了手,輕輕放下刻刀。
桌上的木料依然是一整塊,沒有任何變化。
“…哎?”這是什么意思啊?
陸子安深吸一口氣,右手輕輕在木料表面一拍。
“咔。”
一小塊木料往下沉。
然后是右邊的木料在陸子安的推動下慢慢往右移,左邊的木料紋絲不動。
陸子安用中指將中間的木料抵住,右手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捻。
一層。
二層。
三層。
他托起右邊的木料,往右走了五步。
中間的木塊慢慢打開,最終變成了一塊大小均勻厚薄一致的長方形木塊,像是一架梯子一樣,連接著左右兩塊木料。
這一手秀得人頭皮發麻。
在場許多人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這樣的榫卯結構簡直令人想要拍案叫絕!
就連黃大師都來了興致,原本只是想看一下陸子安的專業技能,也看一下他是否有能力與他并肩作戰,卻不料竟然有如此收獲,當即眼睛一亮。
“陸大師,這一手當真妙啊!”黃大師仔細地看了看中間那些小木塊,表面竟然極為光滑,毫無粗澀之感。
他不禁訝異地道:“你…究竟師從何人?”
陸云敬他是認識的,他清楚得很,陸云敬最是擅長核雕,并不精通榫卯結構!
陸子安面露慚色,苦笑道:“是跟我祖上傳下來的古籍學的,不過暫時只學了些皮毛。”
這都是皮毛?
那他們怕是都木有毛…
黃大師是真的來了興致,也不在乎他秀了這一手絕活,拿著小鋸子笑容滿面地道:“好,來,你做個亭子吧,我就做個閣樓好了,中間這里也你來,隨你做成什么,只要最后能拼回去就成!”
亭子啊?
陸子安看著他興沖沖的樣子,感覺…
這個黃老爺子,真是挺有意思的,也笑著一點頭,爽快地道:“成!”
于是在座各位便有幸見識到了這一奇妙的場景——兩人分站兩側,各拿著一塊木料切著玩兒一樣的,將其一步步分解…
黃大師到底還是宗師級的高人,只憑著一把小鋸子,利索地將一大塊木料慢慢切割。
兩層高的閣樓,逐漸鋪開。
有過道,有長廊,閣樓呈八角。
多余的木料他也用陸子安的辦法慢慢展開,做成樓梯的形式,從二樓垂到一樓。
而陸子安的亭子更是精妙,他的只有一層,索性做得無比細致。
而且因為他用的是刻刀,比黃大師要輕巧細致得多。
整個亭子做完,然后把連接亭子和閣樓中間的樓梯變成一階一階的梯子。
在高一些的地方劃了一大塊木料過來做頂蓬,在上面雕點花紋,曲折的回廊便完成了。
但是這時黃大師那邊才剛做了粗坯,連窗戶都沒開始做。
陸子安想了想,換了柄刻刀。
大刀闊斧地削了幾下,把亭子做成半敞的形式,里面的木料掏空,在外邊雕成精巧的柜子桌子床,然后拉動榫卯木條把它塞回原位。
亭子前面留了一大塊木料,反正閑著沒事,他索性將其用亂真雕刻法,將其雕成了拼在一起的竹塊。
嗯,既然有了站的地方,就得做點小桌子嘛,無聊可以喝喝茶。
于是,一套桌椅就這么誕生了,邊上有根竹篙搭在亭邊,連接處停著一副竹筏,上邊一老翁正在釣魚。
這時黃大師的閣樓也已經做好了,做得甚是精細,里面的布置也極為精致。
不僅一樓的門能打開,連二樓的窗戶也能從里推開。
最難得的是,他倆的構思都出奇地一致:他們所有的木料,到現在依然都是有牽連,沒有斷裂的!
換句話說,兩人都做到了一開始說的要求。
只要他們想,隨時能將其歸復原位,把眼前這亭臺樓閣還原成一整塊木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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