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陸建偉也聽到了消息,但是萬萬沒想到,第一個對他說出恭喜,并確認這個消息的,會是重云。
見面的簡單寒喧過后,一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重云首先是祝賀了子安,然后才道:“陸老哥,IOV明年的國際民俗文化節開春就在華夏舉行,子安剛獲得工藝美術大師的稱號,到時一定會前往參加吧?”
IOV就是聯合國教科文國際民間藝術組織的簡稱,是國際上唯一一個以致力于保護和發展各國民俗文化、民間藝術,民間傳統手工藝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的國際文化機構。
跟著重云來的一眾業界人士都迸發出或驚喜,或訝異,或好奇的目光盯著陸建偉的反應。
陸建偉自己也有些驚到,民間工藝美術大師!
這是什么概念!
雖然這個稱號含金量不如國際工藝美術大師,以及國際木雕大師,但也已經很不錯了!
他耗盡半生努力…
最終還是沒能拿到。
陸建偉盡量壓下想往上翹的唇角,有些遲疑地沉吟道:“這個…得子安醒過來再說,到時由他自己拿主意。”
“子安怎么樣了?”重云有些憂色地往里間看了一眼。
“好些了,應該快醒了。”陸建偉已經知道了傳出去的消息,字字謹慎,生怕禍從口出。
重云神情便放松了些,唇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好些了就好,你也別太擔心了,子安年輕,身體壯實,應該很快就醒了!”
“但愿吧…”
重云實在是一個會聊天的人,他并沒有其他大師神秘莫測和高高在上的架勢,談吐之間自有一種氣度,讓人忍不住信服。
尤其在看到鄒凱的時候更是面帶笑容地道:“聽說這是子安的好朋友?攝影很厲害啊?”
鄒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老老實實地道:“嗯,還好吧,我都瞎折騰著玩的。”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并做到眾口交贊已經很不錯了。”重云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
氣氛非常融洽,有幾個人追問玉雕相關知識的時候他也沒有回避。
重云微微蹙眉思索片刻,沉聲道:“玉石,識者為玉,不識者為石。玉雕也像國畫一樣,在空間有限的情況下、構圖要講究,要激發靈感,要善于用意境化的表達方式。雕出的作品要給人留下想象的空間,才能算是傳世之佳作,所以一般來說…”
這種知識很是難得,眾人看重云的眼神更熱烈了,每個人都聽得很是起勁。
重云說完一段落,便起了身:“如果大家對這些有興趣,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沏茶相待,今天還是先告辭了,等子安醒過來了我們再來探望罷。”
眾人紛紛表示贊同,再次問候了陸子安一聲,都沒進去,隔著玻璃窗口望了一眼便走了。
送走了他們,陸建偉回味了一番重云的話,覺得還挺有道理的。
這個重云,好像也沒有傳言說的那么古板嘛。
只是這也不過是略一恍神,陸建偉走到床邊,看著依然沉睡的陸子安,輕輕地嘆了口氣。
是他做錯了嗎?
或許,他該給子安更多的自由。
他決定了,以后不管是誰,不管他說什么,反正他都要堅定地站子安這邊!
文康在離開別墅之后,去了一趟李家。
李大師很是熱情,心情極好地將他迎進去:“哎呀,小文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討論呢!”
討論什么?
茫然地被推到人群中間,眾人對著中間的一張照片評頭論足。
“這枚核雕之前我在直播的時候也看到了,只是到底沒這么細致,確實很精美啊!”
“聽說現在在劉會長手里,哎…”
眾人想起了上次故意擠兌劉會長的事情,心里都有些別扭。
你說這陸子安,把核雕給誰不好,干什么非得給劉子寧呢?
“李大師,你看你跟陸大師關系還不錯,他還挺給你面子的,要不你去問問?”有人斟酌著緩緩地道:“畢竟您經常擔任各種比賽的評委,由您舉薦自然更加合適…”
這話剛一出口,就獲得了李大師的一聲冷哼。
“陸大師現在還躺病床上呢,要去你去。”李大師倒也不是真生氣,瞪了他一眼就又露出了笑容:“更何況以陸大師如今的身份,我擔任評委的比賽他恐怕是不會再參加了。”
雕刻這一行水雖然很深,但是也有些行規是眾人默認的。
比如說省級大師不得參加縣級比賽,國家級大師不得參加市級比賽,國際大師不能參加省級比賽。
這雖然沒有明說過,但是每個人都很有默契地遵守并維持著。
這也算是對后輩的一些微薄的幫助與扶持吧!
眾人這才想起來,陸子安剛得了IOV的大師稱號。
雖然只是民間工藝美術大師,但也算是國際上的評稱,按道理的話,他也不能再參加這類省級比賽了…
“哎呀,那他豈不是要參加國家級比賽了?”有人歡喜地道:“那敢情好,這馬上過年了,過完年就是…”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很是歡快。
尤其是說到這兩三年里長偃市沒得過一塊國家級比賽的獎牌,眾人更是紛紛表示遺憾。
“反正,別人我不確定,陸大師這塊獎牌肯定是沒得跑的!”李大師揚眉一笑,神色竟隱隱有幾分驕傲:“雖然他說的很多我都聽不懂,但是只要能為我們馥安省爭光——管他呢!隨他折騰!”
這也正是代表了在座諸位的心聲。
那什么統一化管理,網絡宣傳系統化流程,還有各種晃眼的報表,他們壓根沒看懂!
但是他們都簽了,為什么?
因為只要陸子安真的能帶動整個馥安省的傳統文化,真的能讓他們賺到錢,就算他把天給捅破了,他們也都跟著上!
就像李大師說的那樣:管他呢!過程不要緊,他們只在乎結果!
現場氣氛再次熱烈,文康逐漸被擠出了人群。
他失魂落魄地退后半步,踉踉蹌蹌地出了大門,有人看到他,跟他打了聲招呼他也沒聽到。
陸子安又得獎了…
陸子安還被評成了大師…
白家到底是哪來的福氣,找了這么硬的靠山?
他還有贏的希望嗎?
天上忽然飄落著冰涼的雨絲,文康心頭一片茫然地走向停車場。
去跟重云商量一下吧,如果他還是不表態,他就得另想辦法了…
他滿腦子都是這些事,一路不知闖了幾個紅包,死命地踩著油門,終于抵達了重云的別墅。
結果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開門,重云跟風無羲兩個人的電話也打不通,他在冰冷的臺階上等了兩個多小時。
一無所獲。
眼看雨漸漸大了,他只得暫時先返回自己租的房子。
天色漸暗,他也沒心情開燈,直接就著窗外昏暗的光線換鞋子。
忽然,他察覺到什么,猛然回過頭。
沙發的陰影處,盤腿坐著一個人,銳利的目光帶著三分不滿,正冷冷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