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核雕初時不覺有多精妙,但是卻極耐看,每個細節都有驚喜,越是細看越能覺出其精妙。
那溪流極具動感,光華流轉時,仿佛正在潺潺流動,上邊隱約點綴著的幾片碎屑,粗看時會以為是陸子安技藝不到家留下的些許瑕疵,但仔細看的時候,卻發現上邊竟然還有細細的紋路,那形狀那細紋,竟是一片片漂浮于水面的桃花花瓣!
“這個畫面…”戴上老花鏡,舉著放大鏡的雕匠老者湊過去,細細觀賞著,待看清那立于石洞之中的道人之后,不禁咂舌道:“莫非是…行香子?”
行香子?
有知道這首詞的都是眼睛一亮,不知道這首詞的卻是一臉茫然。
旁邊一人就不甚了解,嘀咕道:“技藝再高超又如何,蒙大師這件核雕可是在這不足盈寸的橄欖核之上刻了一幅楹聯…”
沈曼歌瞥了他一眼,心里哼了一聲:一幅對聯算什么?她子安哥還在這核雕上刻了整首詞呢!
然后眾人一步步用放大鏡照上去,終于發現了那薄壁之上的那首詞。
《行香子▪題羅浮》
“是晉時人,唐時洞,漢時仙…”
果然是行香子啊…
“竟刻了一整首詩!字字如蠅,如果不是放大鏡仔細看我真不容易察覺!”
尤其是完全融入了情境,一點也不突兀,這般意境沒一定的底蘊想不出來啊…
眾人再沒了原來的不以為然,一個個眼睛放光地盯著核雕反復觀看。
心里甚至隱隱升起了一抹小憤怒:陸家祖墳這特么不是冒青煙,是著火了吧?
瞧這一個接一個的。
前邊陸大師出盡了風頭把他們壓得死死的就算了,人死了以后,他孫子又出來壓他們的兒子孫子了…
“姓陸,你是陸大師的長孫?”卻是一直沒說話的蒙大師看向了陸子安。
蒙大師全名蒙辰羽,年約四十,穿著一身青色短打顯得很精練,眉宇肅然,頗具氣場。
陸子安點了點頭:“是的。”
竟真是陸云敬的長孫啊…那就難怪了…
蒙辰羽為人比較直爽,也懶得繞那么些個彎子,直接道:“果然有陸大師之風,你技藝之精妙極為難得,有想過轉入雕匠嗎?”
沒想到竟然會是他親自開口,眾人不禁為之一怔。
陸子安也有些訝異,卻只微一思忖便點了頭。
“很好。”蒙辰羽微微一笑:“我剛也看了你的核雕,論雕工和立意都是沒得說的,只要你想就定能轉為雕匠,要不我就隨便出道題吧——你且看看,我這件吉品,你能不能在不看楹聯的情況下猜出它的名字?”
他都這么說了,其他雕匠們自然也沒意見。
除了木匠們有些艷羨或不豫,倒也沒什么太大的動靜。
陸子安便走上前去,細細地觀察著這個核雕。
核雕極為精巧,整個核雕中間掏空挖出了一個亭子的形狀,前邊一片開闊,后面是險山。
有一人扛鋤在地里耕耘,東邊有籬笆,樓上小軒窗,正有一只小鳥翩然落下。
頭頂的材料被雕琢成了云朵的形狀,壓得較低,仿佛將要下雨。
這人究竟是準備回家,還是在趕活忙完好趕緊回家?
籬笆下全是細細的花朵,仔細看時便能發現,那是一片一片的菊花。
卓鵬跟在陸子安身后,也將這核雕仔細看了一遍,有些遲疑地道:“難道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整個意境倒是與那種閑逸自得的處境極為相似,而且東籬與菊這般鮮明的特征更是與這詩無比契合…
但是陸子安搖了搖頭:“那首詩整體是非常輕松閑適的,不會有壓得這般低的云。”
這個或許是蒙大師不好雕了索性做成了云朵呢?
這話在卓鵬嘴里轉了一下,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蒙辰羽面無表情地瞥了卓鵬一眼,意思是很明顯的。
鄒凱探頭探腦有些捉急:“安哥怎么還不猜…要真是鵬哥說的這詩,不是很簡單嘛?”
“簡單?”瞿哚哚斜睨了他一眼:“那你說說,這詩是誰寫的?”
鄒凱僵住了,他感覺這詩挺熟悉的,但乍然一說要他說出作者,他卻又記不起來了,他不禁默默看向直播間,求救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猜李白!
神特么李白,你是每首不記得的詩都猜李白吧?
那就是杜甫!不然就是蘇軾!
鄒凱表示這就是群靠不住的,心中暗罵道,不知道不能找下度娘嗎?
媽的這個臉簡直丟到姥姥家去了。
然后陸子安手在桌面輕輕叩了一下,聲音低沉地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蒙大師你的這件作品是《水調歌頭》。”
蒙辰羽眼里漾起一抹興味:“《水調歌頭》那么多,你說的是哪首?”
陸子安不禁也笑了,唇角微微上勾,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歲歲有黃菊,千載一東籬。悠然政須兩字,長笑退之詩。自古此山元有,何事當時才見,此意有誰知。君起更斟酒,我醉不須辭。回首處,云正出,鳥倦飛。重來樓上,一句端的與君期。都把軒窗寫遍,更使兒童誦得,歸去來兮辭。萬卷有時用,植杖且耘耔。”
這首詞真的非常偏,而且很冷門,至少沈曼歌也沒學過這首。
說起水調歌頭,普通人想的第一便是那首著名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瞿哚哚低頭找了度娘,才有些感慨地道:“這首詞是辛棄疾寫的。”陸大師真的太厲害了,好博學啊…
旁邊的鄒凱怔了怔,瞪大眼睛道:“你的問題真的是越來越詭異了,我特么怎么能知道這是星期幾寫的,這,他在栽菊花,應該是沒上班,星期…星期天?”
沈曼歌聽得好笑:“鄒凱,哚哚的意思是,這首詩是辛棄疾寫的,辛棄疾是詩人的名字。”
瞿哚哚更是懶得搭理他,翻了個白眼就看核雕去了。
真雞兒丟人,你褪裙吧!
說出來不怕丟人,要是能重來…
你還是會選李白。
鄒凱長吁短嘆:“說好的是彼此的天使呢?你們這群坑貨!”
眾人哈哈大笑,沒有絲毫愧疚。
也有善良的人試圖安慰他:不過哚哚妹子還是很溫柔的嘛,各種給你科普,你還是有機會的大兄DEI。
風吹屁屁涼:我呸,哚哚女神是我的,她只是本身就是個古道熱腸的人而已,才不是對他有意思呢!
古道熱腸…屁兄,這話不能亂說,這個不是形容詞是動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