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編大師心想著,這些年輕人啊,別的都好,就是太鬧騰了。
不過他還是很體貼的,為了讓他們更方便采訪他,他特地頓了頓腳步。
然后…
記者們與他錯身而過,直接奔向了后面。
“…”他完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該停。
聽著后邊傳來的喧鬧聲,他忍不住順著他們去的方向望去。
陸子安的位置偏右,所以是倒數第二個離場的,前邊的人還沒走,他便只站起來了,結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群人給圍住了。
“你好你好,請看一下鏡頭!”
“陸大師!請問能采訪一下嗎?”
“作為本次特邀嘉賓中最年輕的大師,請問你有什么感受?”
來之前也知道會有記者采訪,而且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所以陸子安并沒被嚇到,他微微一笑:“感受啊,很榮幸。”
“請問本次博覽會您有作品展出嗎?請問你最擅長什么?”另一個記者語速飛快。
陸子安將椅子拉開一點,從容自若地道:“我最擅長木雕,根雕也會一點。”
雖然他兩個問題只回答了一個,但記者已經很滿意了,眼睛都在放光,后頭不知道是誰揚聲叫了一句:“大師,你多大了?”
沒想到會被問這樣奇怪的問題,陸子安措不及防愣了一下:“26。”
其他人都已經走了,他們這里卻還吵鬧不休,工作人員便過來詢問情況,記者們已經得到了滿意的答復,便也沒再攔著他,陸子安終于得以脫身。
晚上仔細琢磨了一下,他覺著自己今天表現應該還是不錯的。
只是沒想到,第二天早上卓鵬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笑了。
陸子安袖子奇怪地道:“怎么了?”
“安哥你沒看新聞吧?哈哈,唔,等一下…”卓鵬打開手機,翻到頁面把手機遞了過來:“你看。”
別的陸子安都沒留意,但是上邊用的照片讓他很疑惑:“哎,為什么會用這張照片啊?”
上邊一共八張圖片,他一個人就占了兩張,第一張玉樹臨風,站在一群年邁的大師之中格外顯眼,感覺像是上邊有束光打到他身上一樣,白得晃眼。
第二張則讓人一看就想笑,鏡頭近了很多,上邊的他樣子沒變,但是神情卻有點茫然,微微睜大眼睛,像是懵了一樣。
“哈哈,不知道,不過這張照片也挺有意思的啊。”卓鵬打開評論:“你看看評論。”
哇,白的發光!求問小哥哥用的什么牌子的防曬霜!
前邊道骨仙風,后邊就有了人氣!反差啊啊啊啊!感覺好萌!
萌?他堂堂一個大男人跟這種字眼怎么沾得上邊。
陸子安嫌棄地把手機推回去,嘀咕道:“這年頭的小孩子都不知道腦子里頭裝的什么鬼。”
展覽為期四天,他們這些特邀嘉賓今天只需要去走個過場亮個相就行,所以已經有不少人行李都打包好了。
陸子安是準備在這里看完才走的,所以他一點都不急。
鑼鼓喧天,一場規模宏大的工藝美術盛會——華夏冬陽木雕竹編工藝美術博覽會在“中國木雕之鄉”錦江冬陽隆重舉行。
統一亮相過后,陸子安趁著沒人發現他,悄悄地帶著沈曼歌從后臺走了。
木雕根雕都在前面,他為了不被記者逮到,索性繞到了最后面特色工藝品這區。
這邊人雖然也有,但是很少,他們兩個走在人群中雖然有點顯眼,但人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工藝品上,倒也很少留意到他們。
工藝品展柜非常雅致,展品都是直接放在柜面上任人欣賞,但是不能觸碰,如果有喜歡的可以跟柜臺人員留下聯系方式另行購買。
泥塑、青銅器、皮影、塤、農民畫、還有些手工陶器和布鞋都非常有特色。
最后陸子安在一幅長約一米的玉米秸稈畫前停了下來,這是滿族的特色工藝品。
他們利用當地豐富的玉米秸稈資源,經過清洗、漂白、消毒、劈剝、熏蒸、粘貼等多道工序后,采用裁剪、雕刻、熏燙等多種技法,制作的成品非常精美。
眼前這幅錦繡前程,黑絨布上的秸稈組成而成的鳳凰牡丹色彩奪目,不僅低碳環保,且表達的花鳥栩栩如生,質感強烈,一點也不輸大師級畫作。
“子安哥你在看什么?”沈曼歌原本在盯著刺繡的布鞋看,見陸子安停下了便走了過來。
“你看,這是玉米秸稈畫。”
沈曼歌抬頭望去,微微皺眉道:“我剛也看到了,我還以為是刺繡的呢,玉米秸稈也能作畫?我看看…”
她的手微微扶在墻面,陸子安突然走近一步,盯著沈曼歌的手指頭看。
沈曼歌有些奇怪地扭頭看向他:“怎么了?”
“你得了灰指甲?”陸子安皺起眉頭:“買藥了沒?”
“…”沈曼歌轉臉看向自己的手,氣到肝裂,將手伸過來晃了晃:“看清楚,這是指甲油,而且這也不是灰色,這是深咖好吧…算了,我跟你說你也不懂。”
陸子安覺得自己很無辜,他明明是關心她啊,怎么她好像生氣了?
不過好在沈曼歌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她就自我調節好了。
她湊近一些,便看出這確實不是刺繡,秸稈獨特的紋理讓整幅畫微微凸起,比刺繡更具立體性,她喃喃道:“哇,真是秸稈哎,這簡直是變廢為寶啊。”
陸子安微微點頭:“是啊,很聰明。”
誰能想得到,平凡到隨處可見的秸稈也能變得這么美呢?它褪去了粗礪,化為藝術品,整個身份立刻就變的不一樣了。
他不禁微微沉吟著,秸稈能這樣,那么其他的呢?
兩人繼續前行,各種各樣奇妙的小東西讓人眼花繚亂。
等到他們走到竹雕區的時候,陸子安在金凌竹刻展區前停了下來。
金凌竹刻,是華夏傳統竹雕藝術的重要藝術流派之一,與伽定派并駕齊驅,成為中國竹雕藝術的雙璧。
金凌派擅長竹刻書法,以淺刻為主,線面結合,很多地方倒是與木雕有共通之處。
眼前的這一幅作品,上書志存高遠四個篆體,筆鋒凌厲卻又并不張揚,只在仔細琢磨時方能體會那種暗隱的鋒芒。
背景為高山流水,雕鏤不深而層次不減,表面略加刮磨,寥寥數筆卻意境深遠。
“隨形施刻,自然成器,格調高雅,難得的是構思非常巧妙,背景雖深卻一點也不搶眼,真是很不錯。”陸子安感覺自己又有了一些領悟。
“這位先生看來是內行人啊,見解很是獨到。”卻是金凌竹刻展區的中年男子微笑著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