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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農夫猶餓死

  一眾童聲在朗誦的是中國傳統古詩詞《憫農》。整首詩的基調中帶著不甘還有詩人對農民忙碌一年卻依舊食不飽穿不暖的憐憫。

  從這座建筑內聽到這樣的朗誦,黃澤宇和牛犇是驚訝的。不是因為詹恩在彎月區開設了一所學校,也不是因為學校里在教中國古詩詞。

  而是在于他們能聽得出來,朗讀這首詩的都是一些孩子,他們發出的是還沒變聲的童聲。雖然語調怪異,雖然讀的發音不標準,但是真正震撼人心的是黃牛二人能從這些孩子大聲朗誦中聽到了一種憤怒。

  一種能把一切都燒毀的憤怒。

  彎月區三層小樓的建筑是一所學校,一所免費的,可供彎月區適齡的六百多個孩子一起讀書的學校。

  在這所學校采用黎中雙語教學,這是這所學校的創立者詹恩強烈要求的。因為按照他的話來說,這個世紀將成為漢語的世紀,英語的作用越來越微弱。與其浪費時間學習英語,不如讓孩子們學習漢語。

  這所學校的老師們都是在戰亂前在各個學校任職的老師。因為戰亂,他們流離失所。

  軍閥和黑幫不尊重知識,政府軍不在乎平民的培養,在戰亂的國家一本先哲所著的啟迪人類智慧的書本還不如一顆子彈值錢。

  如果不是因為詹恩回到黎國,準備徹底改變黎國的局勢,并且準備徹底推動黎國的改革的話,埃爾法覺得自己可能在兩年前就餓死了。

  埃爾法是一名老師,四十五歲。二十年前黎國還沒戰亂的時候曾經在中國留學,學習了文學和化學,是一名高材生。

  學成之后的埃爾法沒有留在中國,反而回到了局勢開始動蕩的祖國,希望用他的知識來教育黎國的下一輩。

  在埃爾法看來,黎國的主要問題不僅僅是宗教對立,也不僅僅是外敵入侵。更重要的是國民沒有開啟民智。

  在二十年前,他在中國校園里曾經和很多中國學生以及教授探討國際問題。那個時候的鷹國國力與日俱增,世界霸主的地位不可撼動。

  埃爾法也深受西方思想影響,覺得鷹國的路線是對的。

  可是他的教授還有學校的鄭校長都進行過振聾發聵的演講,告訴埃爾法這個世界上沒有一種政體沒有一種思想是能夠普世到任何一個國家的。

  埃爾法回國后參與教育建設,他將自己所學親囊相受,希望能開啟黎國民智。而不是只有少數的有錢人能好好讀書,然后出國留學看這個世界。而多數貧民卻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

  埃爾法的理想是完美的,他教書育人,將黎國的希望寄托于下一代的身上。可是黎國的局勢日漸混亂,旁邊的以國虎視眈眈。黎國境內兩派宗教勢力對立。

  對他們來說意識形態的斗爭比人民幸福的福祉更重要。

  這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局勢越來越動蕩,這天下亂世已經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了。埃爾法親眼看見自己的學生被飛來的炮彈炸成碎肉。

  他拼命的想要挽救那些年輕的生命,但是卻無能為力,甚至連自己都要在餓死的邊緣。

  一直到詹恩找到他。

  “老師,好久不見了。”

  埃爾法認識詹恩,那是自己曾經的學生,聰明好學。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父母死于戰亂,也許他能學的更好…呵…但是沒有意義,這個國家不需要知識,他們只需要戰斗。

  “老師,我有一個愿望,我希望我們的國家重新走向安定和平。讓每一個勞動者都能有自己應得的報酬而不被血汗剝削。希望每一個渴求知識的孩子都能在干凈的課堂里學習求上進。希望每一個農民都能養活一家老小而不必被餓死。

  老師,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嗎?”

  埃爾法答應了,因為詹恩真的建立了一所學校。在貧民區,一個沒有人在意的地方,政府軍和救民會都懶得管這里人民死活的地方。

  埃爾法成為了老師,并且依靠他曾經留學中國的經歷成為了這所學校的中文老師。

  彎月區的學校不收學費,所有彎月區的適齡孩子都能來讀書。并且學校免費發放課本以及提供午餐。埃爾法知道這是詹恩在新世界每天都依靠拼命換來的錢。

  他需要對得起這份工資,他也在教導孩子們需要對得起他們如今的學習環境。

  站在三尺講臺上,埃爾法面對的是七十名從十歲到十四歲的孩子。他上節課教給孩子們這首中國傳統詩詞《憫農》。

  “大家上節課學習了《憫農》,有同學理解了這首詩里面的含義嗎?”站在講臺上,埃爾法問著坐著的學生們。

  有一個學生舉起了手,是這個班級的班長麗薩。一個女生,在從前的黎國有很多學校是不允許女生學習的。但是詹恩完全打破了規則,他堅持讓所有女生也去學校上課,而且禁止女生戴頭巾。

  “麗薩,你說說看。”埃爾法點到麗薩。

  麗薩站起來說:“這首詩是說在秋天的時候,農民種下了一顆種子。到了秋天的時候就可以收貨沉甸甸的糧食。但是這整個國家所有的農民都在努力的耕種糧食,把所有的土地都種滿了糧食,糧食都豐收了。

  可是那些種田的農民卻全都餓死了。”

  埃爾法點點頭:“說得好,麗薩。坐下。那么有人知道為什么這些農夫會被餓死嗎?”

刷刷刷  這一次舉手的人很多,全班有一大半的學生舉起了手。

  埃爾法點了一個皮膚有些黑的瘦小男生:“貝爾,你來說。”

  瘦小的男孩站起來說:“因為西方糧食集團,我爸爸和我說過。我們家曾經有一公頃的土地種玉米。我們需要先和糧食集團申請貸款,這樣我們才有錢買種子。

  買完種子需要去他們規定的地方買肥料和農藥,不然種子就長不大。這樣我們家就需要更多的貸款。好不容易把種子種成了糧食,糧食集團的人來用很低的價格把糧食收走。如果不賣給他們,那么明年我們就拿不到貸款。

  拿到了錢,把從糧食集團的貸款還了,我們家剩下的錢只夠勉強度日。”

  “不對!”有一個身材高一點的男生忍不住站起來反駁:“不是因為糧食集團,是因為救民會!我們家種了糧食,他們就來強行收走。我媽媽不肯給,他們就把我媽媽打死了,還把我家房子給燒了!”

  “是政府軍!”又有學生跳出來反駁:“他們把我們家的土地強行收走了。沒有給一分錢,如果不給,他們就要把我們打死。我爸爸媽媽只好帶著我逃難來了貝魯特。”

  “是黑薩爾幫!”

  “是猛虎幫!”

  “是歐洲開過來的工廠,他們把我們家的糧食都毒死了!”

  全班七十幾個學生,說出了幾十種可以讓一個農戶家破人亡的方法。而且每一個都是親身經歷。

  “安靜!”埃爾法在講臺上猛地拍了拍桌子,正在爭論怎么才會把農夫餓死的學生們安靜了下來。

  埃爾法站在三尺講臺上說:“同學們說的都對,說的也都不對。

  沒錯,我們農民很辛苦。我們要和天災斗,需要和人禍斗,還需要和各種資本集團斗。我們艱難的活在這個世上,但這一切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欺負我們。更重要的是我們沒有一個真正的強大的可以依靠的靠山。

  而這個靠山叫做國家!”

  “同學們,我年輕的時候去過好幾個國家。我最后選擇回來黎國,因為我在前往其他國家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一個人出生在一個什么樣的國家里,那么他的命運就已經被注定了一大半。

  個人命運和國家命運從來都是緊密相連的。所以今天我問你們,你們愿意你們家的糧食被搶嗎?”

  “不愿意!”有的同學吼道。

  “你們愿意自己的家被燒掉嗎?”

  “不愿意!!”更多的同學吼道。

  “你們愿意自己的父母被人開槍打死,自己的姐姐妹妹被人搶走當新娘,自己在街頭孤苦無依的餓死嗎?!”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全班的學生怒吼著,雙目赤紅。

  因為老師說的不是假設,而是其中很多學生們已經經歷過得命運。

  “那么想要改變的方法只有一個!你們努力讀書,學好知識,讓我們重建一個和平美麗的黎國!”埃爾法的聲音不大,但是有的孩子眼眶紅了。

  站在后窗,黃澤英和牛犇目睹了教室里發生的一切。牛犇默默的眼角含淚,黃澤英則揚天長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義務。”

  詹恩點點頭:“對,這里的孩子負責重建一個更加美好的黎國。那是他們這一代的責任。”

  “那你的責任呢?”牛犇問。

  詹恩目光堅定:“我的責任?我的責任就是為他們重建黎國打好一個框架。這是一幢白蟻腐朽的危樓,所以生活在這危樓里的人都有危險,縫縫補補已經無濟于事。而我要做的就是將整棟危樓全部拆除,重建一幢可以立于世界之林的堅固之樓!”

大熊貓文學    在不正常的地球開餐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