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團紫色的液體。
之所以說是一團,那是因為它根本不像尋常液體那般安靜的躺在試管中,而是如同一團虛無的氣體,靜靜地懸浮在那里,受不明的力量所支配,并在看不見的波紋下平穩地律動著。
就像是發育中的胎兒一樣。
滿眼好奇地端詳著實驗桌上的那支試管,薇拉開口問道:“…這就是您所說的,靈能藥劑嗎?”
這段時間以來,薇拉一直在充當陸舟的助手,運用從他那里學來的知識,幫助他完成實驗中的一些涉及到計算的部分。
比如這款未命名的神秘藥劑,便是他們合作之下的產物之一。
雖然絕大多數的工作,都是由陸舟自己完成的就是了…
“準確的來說,是它的仿制品,”停頓了片刻,陸舟繼續說道,“通過飛船上的掃描儀,我大致分析了它的結構…雖然這其中包含許多無法完全解析的成分,但通過計算化學的推測方法,我仍然試著找到了一些代替品。”
薇拉:“只要喝下它,就能夠與虛空溝通嗎?”
“是也不是,”拋出了一句模棱兩可的回答,看著薇拉臉上困惑的表情,陸舟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虛空并不是某種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它與我們所熟知的宇宙發生交集本身就是一種偶然,哪怕得到了能與它建立聯系的敲門磚,也不意味著一定能與它順利溝通。只有當樣本足夠龐大的時候,才能夠彌補概率上的短板。”
其實關于靈能藥劑的解釋,雷因哈特將軍給出的答案也相當的模糊。
也許是因為他本身也是來自于一個強大的唯物文明的緣故,對于唯心文明的奇技淫巧天然心存抵觸。
但無論怎么說,既然與虛空建立聯系是觀察者文明給出的解決天災的方案之一,那么想必這其中一定有它的道理。
那瓶從飛船上弄到的藥劑陸舟打算帶走,而這個仿制品,便是他打算在離開之前,留給家鄉的最后一件禮物。
眼中的好奇越發強烈了,薇拉抬頭看向了陸舟,繼續問道:“您一直說的虛空,到底是什么?”
聽到這個問題,陸舟想了想回答道:“每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吧,比如有人曾和我說過,它是宇宙的另一側,也有人說它是某種容器…而我的理解是,它對應的是死亡。”
薇拉:“…死亡?”
“嗯,”陸舟輕輕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道,“宇宙是活著的,而虛空是死掉的。”
說到這里,陸舟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
“我打算留下這份藥劑,但不打算將它贈予任何人…它的存在對于我們的文明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至少現階段是如此。”
薇拉:“聽起來好像很難懂的樣子…”
“難懂嗎?其實還好吧…”陸舟輕輕笑了笑,嘆了口氣說,“比較讓人頭疼的時候在于,我必須將他托付給一個信得過的人,并且保證他的子孫后代也能夠保守這個秘密,直到兩個世紀甚至三個世紀之后,我們的文明在唯物主義的道路上已經足夠堅定,科學對于我們而言已經深入到了社會中的更深層面…到了那時,我才能夠相信它是安全的。”
他還記得上個世紀的那次物理學危機。
因為月面強子對撞機實驗時產生的質量虧損,令無數物理學家都陷入了精神與生理上的雙重困境,一直到后來他從理論上完成了虛空理論,并定義了一種在維度意義上震動的Z粒子,才算是解決了這一問題。
老實說,這套理論對于當時的地球而言,是相當超前的。
他不確定如果沒有自己,IMCRC的研究員們最終能否解決這個威脅到整個物理學界穩定的難題。
“您想好托付的人選了嗎?”
“暫時還沒有,”陸舟輕輕搖了搖頭,“能讓我信得過的人有不少,但我無法保證他們的后代也能繼承他們的理想。”
薇拉思忖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開口說道,“其實…我倒是有個主意。”
聽到這句話,陸舟立刻問道。
“什么主意?”
“您可以將它帶去天倉五藏起來,然后將找到它的線索留在地球上…只要確保兩個世紀或者三個世紀之后,那個人能夠根據你的線索找到您藏在天倉五的試劑,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聽到薇拉的主意,陸舟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
“將鑰匙和寶箱分開保存嗎?聽起來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薇拉靦腆地笑了笑,輕聲說道。
“就像尋寶一樣。”
“就按你說的做吧,”將那支試管從試管架上輕輕的取了下來,陸舟將它捏在手中端詳了一會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回頭看向了站在身旁的薇拉,輕聲說道,“你可以去外面等我一會兒嗎?”
并沒有追問陸舟為什么讓自己出去等一會,薇拉輕輕點了點頭,隨后很聽話地轉身離開了實驗室。
面對著空無一人的實驗室,陸舟深深吸了口氣,隨后閉上了雙眼。
“…系統。”
如往常一樣,在心中輕輕呼喚了一聲系統,緊接著陸舟睜開了雙眼。
然而就在他睜開雙眼的一瞬間,卻是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里。
純白色的空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無垠的星空。
遙遠的光芒星星點點閃耀在他的眼中,就連同他腳下的地板也被染成了銀河的顏色。
“…這是…哪里?”
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切,陸舟向前走了兩步,試圖尋找到位于系統空間中央的那座控制臺。
然而令他感到困惑的是,那座控制臺就好像消失了一樣不見了蹤影。而這片原本有界限的空間,也從有界變成了無界,無論他如何向前,也觸摸不到那層看不見的墻壁。
就在陸舟的心底隱隱生出了一絲不安,準備離開這片空間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那冥冥之中飄了過來。
“出乎了我的意料,原本在我們的計算中,我們的第二次見面應該在10個世紀之后…沒想到你將這一天提前了900年。”
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陸舟努力讓自己的目光聚焦,總算是借著那星空射來的寥寥光芒,從那深邃無垠的黑暗中窺見了一絲半透明的輪廓。
回憶著上一次見面時的場景,陸舟用不確定的口吻,試探著問道。
“你是…觀察者?”
“是的。”
那半透明的輪廓逐漸清晰了,就如同一面鏡子一樣,變成了陸舟自己。
那觀察者輕輕點了下頭,微笑著繼續說道。
“很高興,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