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姓吳的議員并沒有在這里停留很久,扔下了那一番話之后便匆匆離去了。
劫機的事情傳開之后,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他還有其他的爛攤子要擺平,也不可能在這里待太久。
也多虧了如此。
那些泛亞合作的官僚和議員們在經濟發展和殖民地開發上稱得上是一把好手,但在其他方面不給各部門添亂就已經不錯了。
看向了站在旁邊的楊武,司令沉默了一會兒之后開口說道。
“其實我認同你的部分觀點,AI戰場分析系統被設計之初,它的演算結果只是作為戰略參考,太過依賴計算結果是不可取的。”
“在我們那個年代,機械只是輔助,比起機器給出的答案,我們更相信人的判斷,”看向了站在旁邊的司令,楊武繼續說道,“不過我也思考過這個問題,時代是在進步的,經驗總是在不斷更新。在實踐中你們證明了AI的判斷在統計學上的優越性,會更多信任它的判斷也無可厚非。”
司令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如果按照你的經驗,你覺得他們的訴求可能是什么。”
楊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天舟。”
“天舟?”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茬,司令微微皺眉,“你的意思是,他們是打算…”
“這不是以幸存為前提的襲擊,最大限度的造成破壞才是自殺式襲擊的根本邏輯。如果我是劫機者,我不會滿足于航天器上的二百二十名乘客,更不會允許N177航班穿過地月系統,我會直接將它開向天舟號空間站。”
“以最大航速!”
聽到這個瘋狂的計劃,指揮中心內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另一名顧問張了張嘴,語氣艱難地說道。
“這也太…”
他想說太夸張了。
天舟號是泛亞合作的第一大太空港口,也是也是地球軌道上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座太空港口。那里不僅僅居住著3萬多名居民,數千名工程師,更是滯留著上萬旅客。
“而且到底是誰會造成這種襲擊?”
“如果這背后有其他區域聯盟的支持…這種行為無異于是宣戰!”
“不一定是其他的跨區域聯盟,也許是受到他們資助的空賊,或者在我們的清剿行動中幸存下來的殘余…但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我們需要的是對策,”司令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了楊武,“你有什么建議?”
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楊武不假思索地說道。
“在N177航班造成更大的傷亡之前將它擊毀!”
在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
站在指揮室內的所有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旁的顧問更是驚呼道。
“這不可能!那可是兩百二十名乘客!你是想將我們所有人都送上軍事法庭嗎?!”
楊武表情不變地繼續說道:“相比起天舟號上的三萬名軌道居民以及上萬滯留乘客的性命,兩百二十條人命和被送上軍事法庭根本不值一提。兩害取其輕,我相信即便是你們信任的AI戰場分析系統,也會毫不猶豫的做出取舍。”
頓了頓,他看向了站在旁邊的司令,語氣平靜的說道。
“司令閣下,你是希望用天舟號上數萬名中的生命去換N177航班上乘客一個體面的死法,還是讓那些必死無疑的人在生命最后時刻,至少拯救一些本不應該死在這里的人。”
“這是人命,不是加減乘除!”斷然否決了這個提議,司令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先與劫機者展開談判,談判窗口期設置在5小時內。”
“另外,讓天兵防御系統打開激光校準器,在月球軌道上待命。”
“如果必須做出選擇…我希望這是最后的選擇。”
“是!”
命令下達之后,整個指揮中心都忙碌了起來。
看著控制臺上的那個發射武器的鑰匙孔,司令陷入了沉默。
他毫不懷疑,站在旁邊的楊顧問一定能做出正確的選擇。被派往這個時代的他們,簡直比機器更像是機器。
但這畢竟是兩百多條性命…
已經無關乎勇氣,而是人性了。
黑暗之中,寂靜的瞳孔亮起了一抹幽光。
那抹幽光在一片漆黑的艦艙內是如此的顯眼,就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
“航速,異常。”
“判斷,故障。”
這里是仿生人休息艙。
與那些做工和款式大多比起它要新的多的仿生人一樣,在登上航班之后它便被送到了這里。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它會一直在這里待到航班抵達。
然而它的邏輯電路和身上的每一個傳感器都在告訴它,如果繼續等待下去的話,它存在于此地的意義可能就要消失了。
拔掉了身上的充電線,站在充電位上的老式礦用仿生人,邁著僵硬的步子走到了旁邊的電腦前,將右手的食指點了上去。
全息面板在眼前浮現,隨著一道道數據流的閃過,彈窗中的進度條一點一點走到了盡頭。
這次破解用的時間稍微長了點。
不過所幸的是,并沒有花費太久。
看著出現在監控畫面中、從地上撿起步槍的那個人,仿生人瞳孔中的光芒微微閃了閃。
嘴唇開合著,它用僵硬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
“保護,程序,啟動…”
“限制,解除…”
就在話音落下的剎那間,一片漆黑的艦艙內,亮起了一顆顆繁星點點的幽光。
所有的仿生人,都被喚醒了…
陸舟原本以為,自己雖然沒吃過豬肉,但怎么也見過豬跑,卻沒想到會跑的豬肉和鍋里的豬肉還真特么的不太一樣。
好吧,他承認,他確實有賭的成分。
并且在靠著裝備優勢偷襲得手了一次之后,他也確實有些膨脹地低估了這些空賊的專業素養。
原本按照他的計劃,是先想辦法喚醒小艾派來的那臺仿生人保鏢,然后再奪回駕駛艙的控制權。
然而他剛剛溜出客艙,朝著行李艙的方向摸去的時候,便在半途中遭遇到了猛烈的集火。
看著那橙黃色的彈雨,還有兩側合金艙壁上密密麻麻的彈孔,躲在掩體后面的陸舟,心中一陣后怕。
還好他及時打開了氮氣護盾,依靠著狂涌噴出的氣流幫他彈開了飛來的子彈,否則只怕這會兒他都就算沒有變成篩子,也得缺胳膊少腿兒了。
“…通過特殊力場改變了雙原子分子的運動方向嗎?”
“這護盾有點意思,要是有機會研究一下——臥槽…先不管這些了,還是趕緊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看著對面兇猛的火力,陸舟悲催的發現,自己根本連探頭還擊的機會都沒有。
而若是開盾的話,雖然對面打不穿他的氮氣護盾,但他的磁力彈弓也打不出去。
至于步槍…
這玩意兒拿在他手上就是個燒火棍。
不借助能夠抓地的外骨骼裝甲,別說是打中人了,想不被那后坐力給震飛出去,怕是都能稱得上是兵王了。
何況,他一個搞研究的?
他相信如果是王鵬的話,憑借這套裝備一定能輕松地干掉對面。但自己畢竟只是一介學者,這種極限的挑戰果然還是太難了!
戰況一時間陷入了焦灼,雙方在走廊上僵持著,誰也奈何不了誰。
就在陸舟為對面的火力感到頭疼不已的時候,他不知道的是,對面那兩個穿著外骨骼裝甲的劫機者,頭疼的感覺一點也不比他少。
甚至于,還伴隨著強烈的詫異。
他們已經打空兩支彈夾了。
然而躲在掩體后面的那個人,卻還像是沒事兒人似的!
罵罵咧咧地換了彈夾,其中一名躲在掩體背后的劫機者,氣的幾乎要罵娘。
“謝特…為什么這家伙怎么打都打不中?”
就算是人體描邊大師,也不至于這么慘吧?!
“這家伙身上的東西有點邪門,咱們打出去的子彈好像撞在了透明的墻上一樣。不管了,只能賭一把了!”
一邊說著,另一名劫機者一邊從外骨骼上抽出了一枚拇指粗細的榴彈,塞在了槍口下方的發射器上。
旁邊的隊友根本來不及阻止,便聽見砰的一聲鈍響。
只見一道拋物線直挺挺地砸了過去,橙紅色的火焰轟然炸裂,幾乎吞沒了整條走廊。
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感受著周圍炙熱的氣流,站在旁邊的那名劫機者驚魂未定地看著自己的同伴。
“你瘋了嗎?!你想毀了這艘航班嗎?!我們還要開著它為死去的兄弟們復仇——”
“哈哈,但很有效不是嗎?”
滾滾的濃煙已經徹底吞沒了走廊的后半段,看不見那里的人是死是活,但想必是這樣的爆炸的話,應該沒有人能活下來。
至于這些濃煙和火焰…
艦艙內自然有滅火系統去處理,只要船艙的結構沒有受損,就沒什么好擔心。
然而,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兩人身側的艙門便忽然開啟。
只見那些被乘客們寄存在房間內的仿生人,就像是木有感情的提現木偶一樣,動作僵硬地踏出了腳步,朝著這邊奔了過來。
看著涌來的“人”潮,兩名劫機者微微一愣,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驚出一身冷汗的同時,迅速調轉槍口扣下了扳機。
槍口的火焰攢射。
一道道橙紅色的彈道,在空中織出了一幕密不透風的死亡之雨。
金屬零件在空中上下翻飛,跳動著電火花的斷胳膊斷腿飛的到處都是,一臺臺仿生人就如同被掃射的喪尸一樣,接二連三的倒下。
“保護…”
嘴里重復著同樣的單詞,這些仿生人就好像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支配,不惜一切代價地向那兩名穿著外骨骼裝甲的劫機者移動。
腿斷了,就用手爬。
手斷了,就用脖子。
只要還有能動的部件,它們便不停下。
就仿佛即便是犧牲自己也要將兩人拖下地獄一樣,它們使出了全身最后一寸電流,驅動著機械軀殼將手伸向他們。
“謝特!這些家伙…真特么難纏!”
罵罵咧咧的甩出了一記槍托,將沖到近處的仿生人砸倒在地,緊接著他干凈利落的一腳踏在了地上,踩斷了那只伸向自己腳腫的手。
除了麻煩之外,這些民用級仿生人在設計之初就被閹割掉了很多功能,完全杜絕了他們傷害人類的能力,因此根本威脅不到武裝到牙齒的他們。
然而就在兩個人剛剛這么想的時候,卻是看見一只步槍劃出了一道拋物線,越過了他們的頭頂,砸在了仿生人人群中。
一絲不妙的預感涌上了兩人的心頭。
果然,仿佛是印證了他們的猜測一樣,一只仿生人伸手接住了那把步槍。
“法克!”
齊聲聲爆了句粗口,兩名劫機者驚恐地想要抬起手中的步槍,然而卻是根本無法做到。一只只機械手就如同蔓藤一樣纏住了兩人的胳膊,鎖死了自己的關節,也鎖住了他們的動作,甚至是用胸膛和頭顱堵住了兩人的槍眼。
兩個劫機者全身的肌肉繃緊,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那具胸口銹跡斑駁的舊式仿生人,將槍口對準他們。
然后,扣下了扳機!
“噠噠噠——!”
槍口跳躍的火花可如雨點般打在前中甲上的彈道,硬生生地扯斷了兩人視線中的驚懼。
直到死為止他們也沒有想明白,為什么這些在程序上被設置為絕對不許傷害人類的仿生人,會將手伸向武器,又為什么會向他們發動攻擊。
“干得漂亮…”
滾滾的濃煙終于被真空滅火系統抽離,差點沒被嗆死的陸舟,干咳著從掩體后面站起身來。
這發榴彈確實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在那臺被小艾派來的仿生人反應及時,才從危險之中搭救了他。
也許是聽懂了他與其中的肯定,那臺仿生人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然發生了。
那臺仿生人的瞳孔驟然收縮,微曲地雙腿猛的爆發,做了個前撲的動作,一把推開了向自己走來的陸舟。
被那仿生人撞的飛了出去,陸舟還沒回過神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便看見一道黑影猛地從一側陰影處殺了出來,狠狠地撞向了自己先前的位置——那臺推開自己的仿生人身上。
短兵相接的戰斗在一瞬之間爆發,也在一瞬之間分出了勝負。
穿著戰斗用外骨骼的那人,在用匕首劈斷了那仿生人的右臂之后,很輕松地解除了它武裝,然后又是一個匕首甩去,直接劈斷了它的脖子。
在臨死之前,那臺仿生人用僅剩的左手死死地扣住了槍管,并鎖死了自己的關節,試圖以犧牲自己為代價阻止那人。
然而那人的反應也是相當的果斷,干脆地扔掉了手中的步槍,直接朝著近在咫尺的陸舟一個踏步,搶到了他的跟前。
在這個極限距離上,給磁力彈弓充能蓄力已經來不及了。
看著無處可逃的陸舟,勝券在握的魯薩斯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殘忍的笑容。
雖然仍舊沒有搞清楚,眼前這個看起來毫無威懾力的男人,究竟是如何殺死了自己的同伴,但此時此刻已經無所謂了。
“看來你身上的好東西還不少。”
“不過可惜了…這是戰爭,孩子。”
說著,根本沒有給對手交代遺言的機會,他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匕首刺了出去。
然而下一個瞬間,他的表情便徹底凝固在了臉上。
那刺出身前的匕首就好像是刺到了一面透明的墻壁,翻滾的氣流吹亂了他的劉海。
恍惚間,一個念頭涌上了心頭。
怎么可能?
自己可是戴著全封閉式的頭盔…
然而即便是意識到了不對勁,魯薩斯也已經來不及細細思考這個問題了。
幾乎被壓縮成固體的氮氣,宛如一柄未開刃的戰斧,直接穿透了他的鎧甲,劈在了他的內臟上,并將它們攪亂成了一團。
氮氣護盾的原理并非是釋放壓縮的氮氣,而是通過裝置產生的特殊力場,干涉周圍空氣中的雙原子分子,將周圍的氮氣壓縮成一面漩渦狀的環流氣墻。
只要是在大氣環境內,這種護盾理論上幾乎可以防御幾乎所有輕武器級別的動能攻擊。而與此同時,在了解到這個原理之后,陸舟立刻便想到了另外一種另類的用法。
那便是通過氮氣護盾產生的力場,直接作用于目標體內的氮氣分子,由此而產生“無視護甲”的殺傷!
雖然只有在距離足夠接近的情況下才能使用,但這種等同于無視護甲的攻擊方式,對于軟目標的殺傷力無疑是巨大的。
而這大概也是,氮氣護盾最殘忍的用法了…
內臟碎成了無數塊,作惡無數的魯薩斯嘴里哽咽著鮮血,最終還是在無聲的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將拳頭貼在他胸口,看著整個腫起來的外骨骼裝甲,陸舟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我坐特等席上看閱兵的時候,你爹都還是個細胞。”
“叫誰孩子呢…”
收回了伸出的拳頭,看了眼胳膊上那個耗盡了最后一點能量、開始漸漸化作黑色的粉末散去的護盾生成器,陸舟嘆了口氣。
“…本來還想留一點能量研究的,結果沒想到就這么用光了。”
系統等級還處在低位的時候,抽取到的樣品大多都是一次性的,這只氮氣護盾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不過本來就是從“新手村”里帶出來的裝備,能堅持到現在也算是物盡其用了,陸舟也僅僅只是肉痛了一會兒,便迅速趕往了駕駛艙。
這艘航班已經在宇宙中漂流了兩天,按理來說最多一天的時間應該就要到站了。
然而此刻飛船非但沒有減速,仍然在繼續加速中。他不知道剩下的燃料還夠不夠減速,更不知道入軌地月系統的窗口期還剩下多少分鐘,甚至是多少秒。
現在當務之急是趕快解救被綁架的機長,讓航班盡快回到正常的航道上。
然而當陸舟趕到駕駛艙之后,映入眼簾的卻是兩具躺在血泊中的尸體。
“日!”
看著眼前的慘狀,胃里有些翻騰的陸舟臉一瞬間就黑了,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從兩人身上穿著的那件制服來看…
他的麻煩恐怕有點大了。
(調整下作息,今天更新就不分章了,其實是和平時一樣的。
另外隨便說兩句,還有五個月就完本了,我自己是希望能夠在劇情上做出一些創新和突破的,而不是像絕大多數黑科技文的設計,或者說你們理解中的“套路”那樣,開公司然后世界top1,飛出太陽系完本。
這對于我而言既是一種挑戰,也是一種學習。如果成功的話,它可能會成為一種新的“套路”,如果沒有成功,我會在下一本吸取經驗并改進。
記得去年我寫核聚變那一段,噴的人也不少,要么是覺得太超前,要么是認為主角不應該從事理論之外的研究。但就像我之前說過的那樣,寫作不是玩雜技,決定一本書該怎么寫的一定不是吆喝聲,而是大綱。
我希望在寫出理論研究的同時,能夠在第二階段以可控聚變為契機,將理論照進應用的感覺寫出來,那么我就會按照我的大綱,盡我所能將這一部分寫好。
現在是第三個階段,也是本書的最后一部分,到目前為止都還在大綱的計劃之內。
我從來沒有指望我的每一章能讓所有人喜歡,畢竟我不是人民幣,真沒有那么大本事。但如果我的作品能夠給你們在茶余飯后帶來一些和日常生活不一樣的歡樂,那是我身為一名作者的榮幸。
因此也希望某些人能夠禮貌一點,無論最終能否一起走到結局,哪怕是看在曾經“愛過”的份上,至少給彼此一些體面和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