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
不知道多少米深的地下。
站在一片空曠的“大殿”內的范博士,此時此刻臉上寫滿了懵逼兩個字。
常識告訴他,這里不可能有信號的,更不可能聽見人的聲音。
因此當那句“能聽見嗎?”的聲音回蕩在他耳邊的時候,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脫水而出現了幻覺。
見他沒有任何反應,那斷斷續續的聲音明顯帶上了一絲遲疑,自言自語似的嘀咕了一句。
“奇怪…難道是翻譯器出了問題?按理來說不可能啊。”
…翻譯器?
那是什么東西。
從懵逼中回過了神來,范同一邊打著電筒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尋找那無線電訊號的來源,一邊開口回道。
“聽得見…你是誰?”
附近都是赤鐵礦,信號穿透性很差,考慮到信號滿格的情況,信號源應該就在這附近。然而電筒的光束尋遍了這座大殿的每一個角落,范同都沒有看到任何電子產品的影子。
“別找了,”看著四處張望的范同,通訊頻道中的那個聲音,語氣忽然帶上了幾分玩味,“你要是能在這里找到我,那才真叫好玩了。”
逐漸意識到自己是在做無用功,范同深深吸了一口氣,放棄了毫無用處地尋覓。
伸手再次摸了下那道透明的墻壁,他緊張地向后退開了半步,用警惕的口吻重復了自己先前的問題。
“你到底是誰?難道…”
“難道?”
“難道你是…火星人?”
顫抖地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然而就在范同緊張地等待著那個人的回答的時候,通訊頻道中卻是忽然沒有了動靜。
沉默持續了大概一分鐘那么久。
就在他漸漸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猜對了,奇形怪狀的外星人士兵正在趕來抓自己的路上的時候,那通訊頻道中忽然毫無預兆地傳來了一串刺耳的爆笑聲。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好久沒有聽過這么有意思的笑話了…不過很可惜,你看起來似乎不太聰明的樣子。”
范同:“…”
“如果你所謂的火星人,指的是曾經生活在這個星球上的那些臭蟲,那么很抱歉,我可不是那么低等的存在,”笑聲逐漸收斂,那聲音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以及一絲淡淡的遺憾,“本來看到哺乳綱靈長目有機生命體組成的文明還讓我驚喜了一下,沒想到居然是個連母星都沒走出去的原始文明。也難怪,你連我在哪兒都發現不了。”
看著一臉緊張地向后退著的范同,那個聲音笑了笑,繼續說道。
“別緊張…我又不會把你吃了,來,把面罩摘掉,讓我瞧瞧你長什么樣。”
“你瘋了嗎?”眼睛瞪了下前方,范同下意識地說道,“這里連空氣都沒有。”
若不是這里是電磁波信號無法達到的地下,他都忍不住懷疑是基地里的人開了變聲器捉弄自己了。
他現在敢篤定,這附近一定有攝像頭或者類似的東西在監視著他,而且說不定躲在監控室里的那個人已經笑瘋了。
至于到底是誰,又為什么這么做…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很亂,就像被揉碎的豆腐腦一樣。
“哦,說的也是,我差點搞忘了…這顆星球已經被它曾經的所有者給毀了,”似乎是自我反省了一下,那聲音嘀咕了一句之后,陷入了為難,“怎么辦呢?那些腦袋有問題的家伙也不告訴我該如何區分他們…”
范同:“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這顆星球的所有者?
意思是這顆星球上果然是有文明存在過的?
而且火星之所以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其實根本不是學術界猜測的那些原因,而是曾經生活在這里的古代文明干的?
關于他是誰已經不那么重要了,身為一名行星地質學專家的范同,現在只好奇一件事情。
“…以前的火星是什么樣子的?”
“以前是什么樣子?就算我和你形容了,以你們的文明水平多半也理解不了,畢竟你們只見過自己的母星。總之,那里是一個溫和到讓人羨慕的世界,氮氧大氣中存在一個自修復能力極強的生態系統,不同緯度上的環境、溫度、濕度等一系列要素,都符合已知高級有機生命體的生存需求。你就把它理解成一個生態系統異常豐饒,對所有界門綱目科屬種的有機生命體都120宜居的地方好了。”
對所有高級生物宜居?
范同不是特別理解這個120對應的到底是怎樣的概念,不過單聽這個描述的話,應該是一個比地球還要舒適的好地方。
畢竟以地球上的物種滅絕速度,實在讓人難以想象對所有生命體都120的宜居。并且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說不好一千年都用不著,人類自己都得受不了了…
“有了,我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忽然想到了什么,通訊頻道中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興奮,“你先和我說說,你們的文明大概發展到什么程度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范同臉上的表情漸漸警惕了起來。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情緒出現的波動,那聲音笑了笑說。
“別緊張,別說我們不在一個宇宙,就算在,我們對一群生活在大陸行星上的猴子也不感興趣,尤其是這些猴子還這么丑。”
“…不在一個宇宙?”想到之前在網上看過的一些關于陸院士論文的解讀,以及額外維的概念,范同皺了下眉頭說道,“難道你還能來自虛空?”
“哦?現在的低等文明都這么優秀的了嗎?”那聲音中明顯帶上了一絲感興趣的色彩,“看來那些家伙的神諭還是起了點作用…如果不是翻譯器出了問題的話。”
聽不懂的概念越來越多了。
現在連神諭都冒了出來。
看著那一片空曠的大殿,范同握緊了手中的多功能鍬,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
“我沒法相信一個連臉都不愿意露、說話藏頭露角的人,在你說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之前,我不會回答你任何關于‘我們’的問題。”
“那我們各自回答對方一個好了,”用毫不在意的語氣,那聲音干脆地回答說道,“如果你覺得我的問題冒犯了你們,或者侵犯到了你們那可憐的,你可以選擇拒絕回答。出于禮貌,我可以允許你先提問。”
“成交。”
雖然心中仍然存在疑慮,但對這份誠意還算是滿意。
范同在腦海里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開口說道。
“那么我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這個問題可有點兒抽象,我相信你應該不是打算向我尋求哲學上的答案,但我的名字對你來說又毫無意義。既然如此的話,那就沿用你口中所謂的‘火星人’的說法好了。在他們還存在的時候,他們將我稱之為‘圣遺物’。”
“圣遺物?”
“嗯,在他們的文化中,大概類似于一種存在遠遠高于他們的特殊生命形式。他們的理解確實沒錯,我確實要比他們高級的多。好了,我就說這么多,雖然我不介意和你多聊聊,但這涉及到了誠意的問題。”
范同試圖爭辯道:“可是你根本什么都沒解釋清楚。”
“那是因為你問的問題本身就讓人一頭霧水,”那聲音毫不客氣地繼續說道,“如果你不想繼續浪費時間,就回答我的問題,然后我們的對話才能進行下去。”
“…你問吧。”
“你的通訊模塊上有沒有接收文字訊息的功能?問題雖然不是很復雜,但以你的腦容量未必記得住。”
克制著發火的沖動,范同沉默地伸手在腕載電腦上點了兩下,很快將通訊頻道轉到了文字輸入界面。
雖然不知道這家伙為什么對他使用的通訊技術和語言這么熟悉,但總歸是一件好事兒。
等到雙方都展示了足夠的誠意之后,他自然有機會問出來這其中的原因。
很快,一行簡訊發送了過來。
然而就在他打開那條文字簡訊的一瞬間,整個人卻像是傻掉了似的愣在了那里。
對于任意ε>0,僅存在有限多個三元組(a,b,c),滿足a、b、c是互素正整數,且abc,有c>rad(abc)(1ε)。
范同:“???”
這是…
數學題?
什么鬼?!
他原本以為這家伙會問一些“你們控制了多少顆行星”、“擁有多少艘星艦”、或者至少問一問“有多少人口”之類的問題,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該如何做出回答。
然而他沒想,最后被拋過來的居然是一道數學題。
皺了皺眉頭,范同仔細地盯著這道題目。
雖然他的數學知識大多都在畢業那年還給老師了,但這個題目卻還是勉強能夠看懂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
明明看起來很簡單的一道題目,他卻是一丁點兒頭緒都沒有。
看著范同半天沒有反應,那聲音漸漸帶上了些失望。
“看來你不是被選中之人。”
“…被選中之人?”
“通常來說,就是你們文明中最聰明的一只,或者至少有他區別于同類的不尋常之處。就好像面對同一塊石碑,有的狒狒只會對著它撒尿,但有的狒狒卻能從中悟出文明的真諦,從而帶領他的部落擺脫蒙昧,走向啟蒙…不知道我這么說你能否理解,畢竟你們對智慧生物的了解,大概還停留在自己身上。”
那聲音中帶著一絲明顯的戲謔。
雖然對于“只”這個量詞感到不滿,但范同卻根本無力反駁。
就像他完全無法理解,擋在自己面前的那道看不見的“墻”到底是什么,那個神秘的聲音又到底來自哪里,以及他又是如何對自己使用的語言了如指掌…
或許正在和他對話的那個人,真的來自于一個強大到令他難以想象的文明。
而此時此刻的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和原始人還真沒什么兩樣。
通訊頻道里傳來了一聲輕嘆。
“回去吧。”
“將我的問題也一起帶回去。”
“找到你們同胞中能夠解開它的人,讓他帶著答案來這里找我。”
“如果你還想為你的同胞們,做一點好事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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