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CRC總部。
一號報告廳內座無虛席,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其中有IMCRC的研究員,也有不遠萬里趕來這里的其他研究機構的物理學家,甚至還有請年假以個人身份訪問這里的布魯克海文國家實驗室的學者。
報告會還有十分鐘就要開始了,幾乎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著。
在即將開始的報告會上,作為IMCRC的理事長以及750Gev項目的發起者,陸舟將對數日前實驗收集到的數據進行總結,并進一步闡述他對于超空間理論,以及那顆藏在超空間世界中的粒子的研究。
看著議論紛紛的會場,坐在席間的威騰忽然感慨了一句說道。
“…難以想象,這才一個月而已。”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將一整年的時間花在這個課題上的準備,卻沒想到這才過了短短的一個月,就出現了如此重大的進展。
如果要說誰最高興的話,除了陸舟之外,那一定得屬他了。
看過完整實驗數據的他很清楚,這個實驗的成功究竟意味著什么。如果這枚超空間粒子真的存在,他在M理論中做出的預言無疑將獲得一件至關重要的證物。
并且不只是如此,最關鍵的是,這次實驗將成為人類物理學史上首次對高維世界物質的探索,而不再是僅僅證明高維空間的存在。
這對于未來物理學的發展,毫無疑問將產生巨大的啟發意義。
相比之下,這枚超空間粒子本身,反倒是“無足輕重”了。
停頓了許久,威騰教授繼續用感慨的口吻補充了一句說道。
“…布魯克海文國家實驗室這會兒估計腸子都悔清了。”
聽到威騰教授的這句話,坐在他旁邊的弗蘭克·維爾澤克教授沒有說話,臉上卻是浮現了一絲微妙的表情。
事實上后悔的何止是布魯克海文國家實驗室。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七年前的樣子,那時候陸舟還是CERN的實習生,而主導750Gev項目的可是他。如果他沒有放棄的話,人類歷史上發現的首枚高維粒子,或許就能夠以他的名字來命名了。
比如,維爾澤克粒子什么的。
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么意義就是了…
十分鐘的時間很快過去。
幾乎是踩著點,穿著正裝的陸舟踏入了這間擁擠的報告廳內。
也幾乎就在他踏入這間報告廳的瞬間,會場內嘈雜的聲音就如同是褪去的潮水,頃刻之間安靜了下來。
看著座無虛席的會場,陸舟走上了臺前,伸手扶正了話筒之后。
面對著一雙雙或期待、或凝重的視線,他用清晰的聲音,緩緩開口說道。
“許多年前,我發現了750Gev出現的異常。”
沒有多余的開場白。
直接進入正題的陸舟,繼續說道。
“我不認為是CERN拋棄了我的成果,受限于客觀滯后的實驗條件,受限于現有的理論不足以支撐我的結論,同時也受限于我自身的水平…總之實驗無法繼續下去,暫時擱置是最好的選擇。”
“但,我從來沒有認為,我的結論是錯誤的。”
“不是因為固執,而是因為我確實在我的計算結果中,發現了那一處不自然的異常。也許量子漲落是一種很方便的解釋,但相比之下我更相信我的計算。”
“因為數學,也許會出錯,但絕對不會騙人。”
環視了一眼寂靜的會場,陸舟笑了笑,用相對愉快的口吻繼續說道。
“很榮幸站在這里,向大家宣布IMCRC的最新研究成果!”
“犧牲了無數顆氫原子核,我們總算是從那堪比量子世界的神秘中,找到了那個一直困擾著我們的幽靈。”
“750Gev不是它的全部,而是它暴露在我們視線之中的那一部分,正如我最初猜測的那樣,它的真身藏在無法被直接觀測的超空間之中。”
議論紛紛的聲音,在報告廳內擴散開來。
幾乎一半以上的,尤其是來自其他研究機構的學者,臉上紛紛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雖然他們已經看過了實驗數據,但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都不明白,陸舟為何將結論下的如此果斷。
至少在他們絕大多數人看來,這兩者之間并沒有什么直接的關聯。
注意到了他們臉上表情的變化,陸舟臉上的表情卻是沒有任何的變化,依然是用輕松的口吻繼續說道。
“在開始我的講解之前,我想先講一個故事。”
“一個生活在二維世界中的紙片人,如何才能觀測一枚在三維空間中運動的球體?”
“通常意義上,我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二維生物對三維世界的認知一定是不全面的,這毫無疑問。除非萬幸之中的萬幸,我們能夠借助一束來自三維世界中的光,才能勉強看見它在二維世界的投影。然而在沒有這一束光的時候,我們不僅僅缺乏觀測手段,更缺乏對高維世界的理解。我們能夠看到的,僅僅是它們想讓我們看到的…或者換句話說,就是這枚球體落在紙上的一瞬間。”
“在那一瞬間,我們能夠看見球面與平面接觸的位置上,出現一顆極其微小的‘切點’。而當在這個球面足夠光滑的時候,這個切點的面積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以至于我們感覺那里可能有什么,但就是怎么摸索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這就是二維生物的局限性,”看著臺下的學者們,陸舟聲音漸漸認真了起來,繼續說道,“它們永遠不可能知道,它們在自己的世界中觀察到的一個無比渺小的點,對應在三維世界中的東西究竟是什么。也許那是一座堪比行星的巨物,也許它只是一顆渺小的氫核。”
“仔細想想是不是細思恐極?也許我們熟知的基本粒子,事實上在更高維度的世界中,其實都是一種比我們想象中還要龐大且古怪的東西。而我們身邊的一切,如果無限地分割下去,最終會不會就是無數個這種無限小的原點?”
看著報告廳前排一張張陷入沉思的臉,陸舟安靜地等待了一會兒,給了在場的學者們半分鐘的思考時間。
停頓了片刻之后,他笑了笑,繼續開口說道。
“當然,研究我們所看見的宇宙的本質,并非是這場報告會的重點。”
說罷,陸舟轉身面向了白板,在上面隨手涂抹了一個實心的圓圈,然后又隨手滑下了幾條線段作為抽象的光源,投射到一張手繪出來的平面上。
“假設一種情況,如果照射到紙面上的光源不是垂直的,而是從一個點發射出來的。那么在光源與平面之間移動的球體,對于二維世界的生物來說,就不再是無所遁形的存在。至少通過對投影大小的研究,他們能夠推算出這枚球體在三維坐標系上與自己的距離,甚至根據它運動的軌跡和速度,推算出它的物理性質,即便他們可能沒辦法親眼看見。”
“而我們在月面強子對撞機上做的,正是類似的事情!”
臺下不可思議的聲音漸漸傳開。
不少人的臉上都寫上了一絲比先前更加強烈的詫異。
回應著那一雙雙寫滿驚訝的視線,陸舟繼續說道。
“通過對1250Tev,1260Tev,以及1300Tev能區的多組實驗,我們已經收集到了足夠的數據。”
“在數學的意義上,無論它的維度是多少,哪怕在直觀的意義上我們無法理解它們的存在,但在抽象的意義上我們都能夠將它們抽絲剝繭。”
“就如我最開始說的那樣,數學是不會騙人的。”
說罷,陸舟再次面向了白板,在上面寫下了一個漢字——
那是他的名。
以及一個大大的縮寫字母——
“舟粒子,這是我對它的命名。”
回頭看向了鴉雀無聲的報告大廳,見如預料之中的那樣沒有人反對,陸舟笑了笑之后,用清晰的聲音繼續說道。
“為了方便書寫,我將它記做‘Z’。”
“下面,我會運用你們手中的那些數據,對它的存在性進行證明。”
“我會寫的盡可能細致一點,但即便如此,我也沒法保證所有人都能看懂。”
“所以,記得看仔細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