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屆的國際數學家大會,絕對是國際數學家聯盟舉辦過的預算最充足的一次,這是最豪華的一次。
不過與此同時,也是麻煩事最多的一次。
誰能想到,在45分鐘報告會的現場,居然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而且偏偏這位薇拉·普尤依小姐,還是這一屆的菲爾茨獎得主…
為了光是為了應付那些聞訊而來吃人血饅頭、嘴里散發著尖酸刻薄的惡臭的記者,國際數學家聯盟秘書長海爾奇·霍爾登教授便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樣的狀況…該死,為什么偏偏是她?”
這時候辦公室的門推開,穿著一件大衣的費弗曼教授,風塵仆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抬頭向門口看去,霍爾登教授立刻問道。
“薇拉·普.尤依小姐的情況怎么樣了?”
費弗曼教授神色嚴肅的搖了搖頭,說道,“據說醒了幾次,但狀況并不是很好,俄羅斯衛生部那邊從莫斯科第一國立醫院請來了幾個院士級的專家,但癌癥這種東西…尤其是肝癌肺癌,確診基本上就意味著病危通知。目前俄羅斯那邊的意思是,打算幫薇拉·普尤依小姐安排轉院。”
“轉院?去哪?”
“據說是上京。”
“華國?”霍爾登教授一愣,頓時急了,“華國在抗癌癥治療技術這一塊有什么出名的醫院嗎?我的意思是,這種安排真的沒問題嗎?”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家醫院能夠通過醫療手段治好肺癌晚期,我的朋友,”費弗曼教授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就算是在抗癌技術做的最好的美國,也不可能辦到。從這一點來講,她在哪接受治療都是一樣的。與其這樣,倒不如讓她在最后的時間里好受一點…”
如果是早期發現及時做手術切除癌細胞還好,但根據他最近調查到的情況了解,一年前她第一次求診的時候,也就是最初發現病情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
這也和絕大多數遭遇這種悲慘的患者一樣。
倒不如說,在這最后的一年時間里,她沒有自暴自棄,仍然按部就班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充實的過完了每一天,反而讓費弗曼感到了詫異。
接受現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就連在收到診斷書之后選擇自殺,將自己從生命倒計時的恐懼中主動解脫出來,也并不是什么罕見的事。
他自問,如果是自己年輕的時候,肯定做不出來。
如果知道自己年輕的生命只剩下12個月,他或許不會選擇自殺,但也絕對不可能這么積極樂觀。
就算數學再有趣,就算他再熱衷這門事業,他也會試著去過一下以前沒有過過的人生,說不好還會去嘗試一下那些不怎么合法的東西…
但她卻沒有這么做。
不只是如此,她甚至都沒有讓身邊的人感覺到她和昨天有什么不同,并且完成了如此了不起的工作。
原本他以為她怯懦、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不善于面對自己的內心,除了數學之外的地方,很多時候容易搞不清楚狀況。
但現在看來,即便是活到了現在這個歲數,他看人的眼光也不一定百分之百的準確,她比他想象的還要堅強。
以及溫柔…
并不了解維拉的情況,霍爾登教授皺了下眉頭說道。
“什么意思?”
費弗曼教授雖然看出來了一點,但自然不會告訴他,只是聳了聳肩膀說。
“沒什么,我只是覺得那邊風景不錯,她去了之后應該會心情好一點。再怎么說,我們也不可能把她送回烏克蘭,讓她那個中年離異、終日酗酒的父親去照看她吧,那無異于謀殺。”
想到她那不幸的家庭,霍爾登教授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嘆了口氣。
“既然你這么說的話…也只能這么辦了。”
在這時候,他的助理從辦公室外面走了進來。
“教授,這一屆大會還有兩天就結束了,克林西亞酒店方面問我們打算怎么處理七號報告廳的現場。”
霍爾登教授沉默了一會兒說:“…交給他們去處理吧。”
其實像這種情況,又不是什么刑事案件,根本沒有將現場封閉起來的必要。
而之所以這么做了,只是因為不想讓這個報告廳,影響到正在進行中的國際數學家大會的情緒,或者說盡可能的減少這種負面影響。
現在報告會已經要結束了,還是交給酒店去處理好了。
那助理點了下頭說:“好的教授,對了,報告廳的鑰匙在您這里嗎?”
“鑰匙?”霍爾頓教授微微愣了一下,皺著眉頭繼續說,“我的兜里從來不放三把以上的鑰匙,我沒記錯的話7號報告廳的鑰匙應該在你那里。”
那助理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有點兒忐忑地繼續說道。
“可是五天前陸教授找到我,讓我帶他去7號報告廳那邊。我帶他去了之后,他就從我這里借走了鑰匙,說是一會兒會聯系您,把鑰匙直接還給您。”
“陸教授從你這里拿走了鑰匙?我不記得他有聯系過我,”霍爾登教授皺了下眉頭,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你先等等,我去報告廳那邊看一下。”
雖然就算借走了也不是什么很嚴重的問題,但他果然還是去看一看比較好。
見霍爾登教授大步流星地向辦公室門口走去,費弗曼教授也離開了靠著的桌子,快步跟了上去。
“我和你一起去。”
快步穿過了走廊,匆忙應付過一路上所有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帶著費弗曼教授來到了7號報告廳的門口的霍爾頓教授伸手敲了敲門,發現門沒有鎖。
猶豫了片刻之后,他伸手一把推開了門。
伴隨著吱的一聲輕響,沉悶的空氣撲面而來。
顯然,坐在里面的人,已經在這里不知道待了多久。
目瞪口呆地看著坐在講桌上的陸舟,不過很快,霍爾登教授便被他面前一字排開了八張白板,奪去了全部的目光。
不只是霍爾登教授,站在他身后的費弗曼教授也是一樣。
不敢相信地盯著白板,視線掃過了那一行行算式,以及最后一張白板上的結論,他咽了口唾沫,顫聲說道。
“你…證明了?”
“算是吧,雖然用的不是阿提亞爵士口中的那種‘很簡單’的方法,甚至于究竟能有多少人看懂我也不確定,不過…總歸是解決了,這一點我可以確信。”
伸手摸了摸鼻梁,坐在講臺上的陸舟思忖了一會兒,看向了整個人已經化作一尊雕塑的霍爾登教授,還有他身后那位肩膀不斷顫抖的費弗曼教授,開口說道。
“方便的話,可以替我拿個三明治過來嗎?”
“我有點餓,最好的話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