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大多數期刊而言,編輯不一定具備很強的學術能力,主要是負責對論文格式以及進行檢查,然后替審核通過的稿件聯系專業的審稿人,根據審稿人的意見決定論文是否能夠通過審核。
然而這只是對于大多數期刊。
像是《數學年刊》這種由數學界頂級院校普林斯頓創辦的期刊,在編輯部擔任主編的一般都是學術界的大牛。
比如前主編彼得·薩納克,就是數論界的大牛級學者,而且更是14年沃爾夫數學獎這一終身成就性質獎項的獲得者。
作為彼得·薩納克教授之后的第三任主編,弗雷克斯教授雖然名氣稍弱了一些,算是近些年來才嶄露頭角的學者,但其能力還是毋庸置疑的。若不是年齡已經超過了四十歲的大限,憑借著其在微分流形領域的研究成果,角逐一下菲爾茨獎還是有那么一丁點兒希望的。
當然了,《數學年刊》之所以選擇他作為主編,到不完全是看中了他的學術能力,還有著另一層因素的考量。
因為可控核聚變研究在全球范圍內大熱的緣故,連帶著等離子體物理學的研究熱度也水漲船高。而由于幾年前,“L流形”在解決NS方程以及等離子體湍流問題時產生的奇效,這些年來各國在數學領域的科研投入,紛紛不約而同地加大了對偏微分方程、微分流形這一塊的資源傾斜,鼓勵本國學者進入這些領域的研究。
《數學年刊》雖然很少緊跟熱點,但自從陸教授關于NS方程的那場世紀報告會之后,整個偏微分方程領域、微分流形領域,確實沒有再誕生過什么突出的成果了,就好像整個研究方向的靈氣都被陸教授一個人吸干了一樣。
因此,選擇弗雷克斯教授作為主編,也是《數學年刊》董事會,出于扶植偏微分方程、微分流形這些研究方向而做出的考慮。
一般來說,主編在安排論文過稿的時候,對于自己研究的領域都是具有一定的過稿傾向性…
普林斯頓。
《數學年刊》的編輯部。
正從上一任主編手中接過工作的弗雷克斯教授,已經帶著他的學生將辦公室搬到了編輯部里,手忙腳亂地處理著堆積如山的工作。
雖然一般數學年刊的主編都是不怎么把這份工作當回事兒的,但弗雷克斯卻不一樣,現在的他最多只能算是一個小牛,尤其是放在普林斯頓這種藏龍臥虎的地方,可以說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其他人可以不在意擔任《數學年刊》主編的這份學術資歷,但他卻不能不在乎,因此對于這份工作他格外的重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連自己本身正在做的課題都暫時放下了。
坐在堆滿文件的電腦前,一位滿頭卷毛的博士生喝了口咖啡,盯著屏幕的眼睛忽然瞪了一下,像是被嗆著似的咳嗽著開口說道。
“…教授,咳咳!您的郵箱,收到了一封投稿信!”
正忙著手邊的事情,弗雷克斯教授根本沒有時間抬頭,隨口回了句說道:“幫我打印出來吧,等有空了我會抽時間看看。”
“可是…投稿人是陸舟。”
正在敲打著鍵盤的手驟然停下,弗雷克斯教授噌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朝著那名博士生的辦公桌走去。
“電腦給我!”
“好,好的…”
湊到了電腦前,弗雷克斯先是核對了一下郵箱地址的每一個字母,確認這封稿件確實是陸教授投遞的之后,才興致盎然地下載了附在郵件中的PDF文件。
“讓我來瞧瞧,陸教授又做出了什么有意思的成果…”
擔任知名期刊的編輯有一個最直接的好處就是,能夠第一時間知道那些大牛們又做出了什么驚人的研究成果。
懷著期待的心情,弗雷克斯教授打開了剛剛下載好的論文。
然而當他看到摘要部分的內容的時候,眼中卻是由先前的興奮,漸漸變成了一絲失望。
注意到了導師表情的變化,讓出座位的那個卷毛博士小聲問道,“怎么了?”
“不是什么新穎的研究成果,只是對超橢圓曲線分析法理論的補充,”看完了摘要部分的弗雷克斯教授搖了搖頭,用帶著幾分失望的語氣繼續說道,“有點兒炒冷飯的感覺,至少不算什么突出的成果。”
那博士繼續問道:“那…咱們要拒稿嗎?”
“不至于,”搖了搖頭,弗雷克斯教授繼續說道,“如果篇幅不長,而且確實足夠重要的話,也是可以過稿的…總之,這個麻煩事兒還是交給審稿人去煩惱吧,在同行評審之外的環節斃稿太得罪人了…嗯,你幫我把論文打印出來,我再仔細琢磨一下。”
“好的教授。”
打印機嗚嗚作響。
很快論文被印到了紙上。
拿著還散發著油溫的論文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弗雷克斯教授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翹著腿看起了論文的正文部分。
說實話,在看完了摘要部分之后,其實對于這篇論文中的研究成果,他已經不抱很大的期待了。
然而就在他看到第三頁的時候,他的嘴里卻是忽然發出了一聲輕咦。
“…當n大于2時兩個n維復完全交Xn(d),Xn(d‘)微分同胚,當且僅當它們的Euler數、全次數和Pontrjagin類都相等…”
“…這個推論我怎么看著這么眼熟?”
倒不是那種直觀意義上的眼熟,而是那種理解意義上的眼熟。
就好像這個推論,他曾經在那個地方見過它的另一種表示形式…
并沒有在旁邊看到引文的標記,弗雷克斯教授心中漸漸升起了一絲疑惑,隨即一把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拿起圓珠筆在旁邊的草稿紙上算了幾筆。
然而他的筆觸才剛剛在紙上走過兩行,便頓在了那里。
這,這行表述!
難道是…
瞳孔微微收縮,接著迅速放大,弗雷克斯教授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沙利文猜想!?”
這一猜想是沙利文教授在研究關于“有限不確定性下分類單連通流形”和“有理同倫型”的工作時做出的推測,屬于一類光滑流形的分類問題。
而與此同時,也是微分拓撲學中的核心問題之一!
如果不了解微分拓撲學,沒有聽說過這個猜想也很正常,畢竟作為數學分支研究中的分支方向,這個猜想即便對于從事這一領域研究的人來說很重要,但也遠遠談不上有多知名。
而且因為難度太大的緣故,研究這個課題的人也不多,甚至于他這個微分拓撲學領域的小牛,都沒能一眼看出來這玩意兒其實不過是另一種表述形式。
然而,完全不了解這個猜想,甚至于完全不了解微分拓撲學這個數學分支,還能做出這樣的研究成果,就有點恐怖了…
從這個推論沒有標注引文來看,顯然陸教授并不知道自己在論文中隨手寫下的這行推論,其實是沙利文猜想的另一種表述形式…
想到這里,弗雷克斯教授的臉上寫滿了震撼的神色,甚至于捏著論文的手指都在輕輕抖著。
看著突然站起來愣在那里的導師,坐在不遠處辦公桌的卷毛博士還以為是發生了事情,趕忙開口問道,“怎么了教授?”
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根本沒有聽見自己學生的疑問。
目光直直地鎖定在論文上,弗雷克斯教授用帶著興奮的語氣,喃喃自語說道。
“上帝…”
“我們撿到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