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句“陸院士已經走了”出口的時候,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市政和省政的人都來了,電視臺的記者也準備好了,卻沒想到在這半導體工業基地的門口撲了個空。
然而氣歸氣,他們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他們一沒有預約過,二也沒有陸院士的電話,現在人都走了好一會兒了,指不定都已經上高速公路了,總不能再過去把人給追回來吧?
那可真就把小問題搞成大問題了。
也確實正如賈元平所預料中的那樣,就在他們和鄂省高官的隊伍在半導體工業基地的入口前“會師”的時候,陸舟的座駕已經穿過了高速路出口的路卡,朝著江陵的老家開去了。
當他的座駕接近了高速出口的時候,卻是被這江陵收費站的模樣給狠狠驚訝了一番。
只見在那收費站的頂上,幾座大號的探照燈抬頭照著,就像是那種用在廣場或者體育場上的激光燈,將光線打到了天上。
顯然被這一幕給驚到的不止是陸舟,連王鵬也被驚訝到了。
“這高速路的收費站是打了遠光?”
也得虧這遠光是對著天上打的,沒有對著高速公路路面。
否則在這高速路的出入口,指不定得撞廢幾輛車。
高速路收費站的方向,陸舟看了好半天才看清楚,原來這燈光不是為了打到天上去的,而是為了照亮收費站上面的橫幅。
再仔細一看,他心中頓時蹦出來一聲臥槽。
寫在那橫幅上的,正是他的名字。
“…要不咱們換個高速路入口進去?”縱使臉皮再厚,陸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鵬尷尬地輕咳了聲。
“…都到這里了,我上哪去找另一個路口?”
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在這里下高速路了。
就在王鵬開著那輛黑色紅旗,向著高速路入口的方向靠近過去的時候,收費站的旁邊,咧咧寒風中,一隊穿著很正式的人站在那里。
在看到了那輛黑色紅旗的瞬間,一顆懸在心里的大石頭總算是落在了地上。
孫曉峰看了眼旁邊的市長,連忙說道。
“市長!就是那輛。”
聽見了市長秘書的聲音,站在旁邊的其他人們也紛紛松了口氣。
從中午開始他們就在這里等著,這會兒都已經晚上了,總算是沒有等到明天去。
現在人等到了一群人,也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那就是陸院士的座駕嗎?”
一位再過個幾年就要退休了的老干部,用羨慕的眼神看著說道:“黑色紅旗,這待遇不錯啊,估計上京那邊給配的吧。”
“你看新聞聯播不?”
“廢話,在機關工作的干部哪個不看?”
“那你看的肯定不仔細。”
“為啥這么說?”
“我這么說吧,你看他那車型,和那位長老,可是同一款。”
周圍的人發出了小聲的驚嘆。
又一名年輕的干部,忍不住說道。
“我聽說他不是有一輛全球限售一臺的跑車嗎?咋沒見他開回來?”
另一人輕聲感慨,有條有理地分析道。
“跑車那東西開回家顯得太過張揚,這輛紅旗是國家給他配的,低調大氣上檔次,開出去不扎眼,也不掉排面,里面更是寬敞,適合跑長途。看來這位陸院士,也不像傳聞中那樣性情乖舛、不諧世事,也是一位心思細膩的人啊。”
碰巧這句話被站在旁邊的吳市長聽見了,立刻小聲批評了一句說道:“什么性情乖舛,你就不能換個詞!”
“是,是我疏忽了…”
那人連忙低頭,趕緊接受了批評。
就在這個時候,男的黑色紅旗已經開了過來,通過了收費站的路卡,向著旁邊停車的地方開了過去。
帶著自己身后的隊伍走上前去,走在位的吳鼎容市長,隔著老遠就熱情地伸出了右手。
“陸院士啊,一路上辛苦了!”
“哪里的事,”從敞開的車門后走下,看著迎上來的吳市長,陸舟上前兩步握住了他的右手晃了晃,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只是回家過個年,這么隆重怪不好意思的…”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緊緊握著陸舟的右手,吳鼎容笑著開口說道,“咱們金陵一共出過17名院士,您是最年輕的一位,也是成就最高、為我國的科研事業貢獻最大的一位。您可不只是咱們江陵市的驕傲,也是我們全國人的驕傲,我只是替家鄉的父老鄉親們,表達一下我們心中的感謝罷了。”
不愧是坐上了市長位置的人,場面話說的確實有一套。
雖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更不愿意這么高調,但陸舟還是心領了他的好意。
不過,心領歸心領,這個風氣是不能開的。
大費周章地搞這么大排場,不只是耽誤他的時間,只怕還耽誤了不少路人的時間。
松開了吳市長的手之后,陸舟用認真的語氣開口說道。
“以后還是別這樣了,都是老鄉也別這么見外了,要是連回家過年都得占用這么多社會資源,我這都不敢回來過年了。”
寒暄了好一陣子之后,委婉謝絕了送自己到家門口的邀請,約定了有時間再聊之后,陸舟總算是擺脫了這群熱情的有點過頭的人們,回到了那輛黑色紅旗上。
在車后排坐下,陸舟長出了口氣說道。
“總算是把這群人給擺脫掉了。”
王鵬一邊發動了汽車,一邊笑著說道:“地方上的小領導們是挺熱情的,何況你還是根獨苗。”
陸舟笑了.笑說:“市長也不算小了吧。”
“你在金陵可能感覺不到,在上京呆段時間就會發現…”王鵬搖了搖頭說道,“地級市的市長,還是太小了。”
陸舟想了一會兒,覺得這么說也有道理。
好像他去京城的那幾次,接待他的人都是廳級往上走的,和他接觸的要么是副部要么是副國…
就在這時,陸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下意識脫口而出問道。
“說起來,我算是什么級別?”
聽到這個問題,正在開車的王鵬差點沒給嗆到。
“你不知道?”
“…沒怎么關注過。”
一直以來都呆在學校里,雖然偶爾也會處理一些月球軌道施工委員會上的工作,但身為總設計師,他負責的主要是決策工作以及主抓科研這塊兒,而并非具體的發號施令。
除了參加一些會議,和領導月球軌道施工委員會的長老以及科工局的李局長交流之外,陸舟平時也沒什么興趣和組織里的其他人接觸,更多的時候還是待在實驗室里。
記得很久以前依稀聽誰說過待遇級別和行政級別的事兒,但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他當時就沒太往心里去,這會兒早就搞忘掉了。
見陸舟不像是在拿他尋開心的樣子,王鵬看了后視鏡一眼,輕咳了一聲說道。
“月球軌道施工委員會是長老院直轄的部級單位,你居住的地方有警衛連常駐,特殊時期還會抽調兩個排過去,還有這車…你覺得自己是什么級別?”
聽完了這句話,陸舟陷入了沉默,認真思忖了片刻。
以前他倒是沒怎么注意,只聽說院士好像是副部待遇。
現在被這家伙這么一說,他才忽然意識到。
自己是不是牛逼的有些過頭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