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珂聽得稀里糊涂的,奇道:“這事兒怎么還和允哥兒的奶娘有了牽連?媽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葉嬤嬤兩腿打顫,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我們去鄉君跟前說,臨珂啊,我要是在這里跟你說一遍,我等下都沒膽子再去鄉君跟前說一遍了。”
臨珂見狀,也只好扶著葉嬤嬤到了內室里。
穆連慧在看書,鬼怪志異,對于兩人的到來,她連頭都沒有抬。
“鄉君,里頭的關系,奴婢大抵摸清楚了。”葉嬤嬤顫聲道。
穆連慧聞言,這才放下了手中的書,斜斜掃了葉嬤嬤一眼:“說吧。”
葉嬤嬤不敢看穆連慧,悶頭道:“給姑爺送瘦馬,這事兒是袁大郎出面做的,經手的人牙子叫岳七。
袁大郎原本也不認得這一行的人手,說是從清澗那兒聽來的。
清澗在去年尋過岳七,把一個有夫之婦送給了商賈熊察,那個熊察,是從前四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垂露的丈夫。
清明后沒多久,垂露和離了,等夫人生了允哥兒,之前準備的奶娘都沒用上,四太太就舉薦了垂露做了允哥兒的奶娘。”
穆連慧是個聰明的,葉嬤嬤說了這么一番,其中的關節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她瞪大著眼睛,冷冷笑道:“你是說,我父親故意把垂露送去了允哥兒那里?為了成事兒,她把垂露的婚事都攪黃了?”
葉嬤嬤硬著頭皮點了點頭:“似是這么回事兒…
鄉君,正好是六月初,那之后沒多久,岳七就失蹤了,奴婢覺得,興許是…”
“不用你覺得!”穆連慧重重拍了拍桌子,“岳七肯定在阿瀟手上,只可能是阿瀟。”
若是穆元謀過河拆橋,想讓岳七永遠閉嘴,在垂露和離的時候就已經下手了,斷斷不會拖到六月才動手。
而杜云蘿知道前世今生所有事情,對于突然冒出來的垂露,即便是陸氏舉薦的,也會心存疑慮,讓穆連瀟去查垂露和離的真相。
一旦穆連瀟動手,還會對付不了一個人牙子?
只是,誰也不清楚,穆連慧竟然也用過岳七。
穆連瀟的人扣下了岳七,穆連慧這里就出了岔子了。
想明白了來龍去脈,穆連慧氣得胸口不住起伏,要不是還努力克制著,榻子上的引枕薄毯都要一股腦兒地被她砸到地上去。
“一而再、再而三來壞我的事兒!”穆連慧咬牙切齒,“我早說過了,不求他們拉我一把,只求著他們莫要再給我添事端!這下好了,莫名其妙又壞了我的局!”
穆連慧越想越生氣,蹭的站起身來,在屋里來回踱了兩圈,突然就猛得停住了腳步。
“你說這事兒是父親讓清澗做的?你確定是父親,不是母親假借父親的名義?”穆連慧沉聲問葉嬤嬤。
葉嬤嬤連連搖頭:“鄉君怎么會想到問這事兒?清澗這幾年是跟著老爺的,太太在后院里,哪里還能顧得上清澗呀。”
“不像…”穆連慧低聲道,復又凝眉沉思,“這事情不像是父親會做的。”
破綻實在太大了。
垂露是陸氏調\教出來的,怎么會輕易就被二房收買。
穆元謀讓垂露做事,隨時都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況且,岳七那里,穆元謀從頭到尾都沒有打壓封口,這是把自己生生置在危險之中。
只要有心查證,想理清楚,并不困難。
這與做事輕易不留痕跡,一直徐徐圖之的穆元謀的風格相去甚遠,讓穆連慧難以相信,她的父親,竟然會犯這等錯誤。
犯了也就犯了,百密總有一疏,二房如今局勢遠不如從前,穆元謀焦急之下犯錯,也不無可能。
只是,偏偏又連累到穆連慧了。
一想到這里,穆連慧就恨不能回定遠侯府里去大鬧一場。
當然,這也只能想想而已。
她若真的那樣做了,歸家才是真的無望了。
她要歸家,她要自由,她要走一條相對最容易的路,而不是像那匹愚不可及的瘦馬一樣,以為能蒙混出城,遠走他鄉。
銀子能解決很多事情,銀子也會招來更多的事情。
穆連慧深吸了一口氣,她要等,要忍。
“事已至此,別的都不用說了,留心好胭脂胡同,看看會鬧成什么樣吧。”
此話一出,臨珂和葉嬤嬤都長長松了一口氣,穆連慧不追究最好,要是追究起來,她們的日子都不好過。
夏日里的天暗得遲。
穆連瀟從茶樓下來,云棲恭謹候在外頭。
“爺,午后南城門口出了一件事兒。”云棲壓著聲兒與穆連瀟道,“有個女人拿著假戶想出城,被攔住了。”
穆連瀟眉頭一挑。
云棲與京城守備的關系倒也不錯,有這么一樁大笑話,自然是傳到了他這里。
那假戶做得其實能亂真,若忙起來,粗粗看一眼,也就讓人混出去了,可偏偏那女人運氣不好,叫守備給認出來了。
她是瘦馬婉黛,不是戶籍上的那個婦人。
與她同行的男子也一并被扣下。
“正是姚八爺養的瘦馬,聽說是岳七不見了,她生出膽子來要跟那男子私奔,結果守城的與姚八爺相熟,見過那婉黛,就不放人了。那兩人一并被姚八爺的人帶走了。”云棲道,“這事兒在城門守衛那兒被當成了笑話。”
“帶回哪兒了?”穆連瀟問了一聲。
“胭脂胡同,原就養在那兒。”云棲答道。
穆連瀟頷首。
瘦馬出逃,原本就是丟人的事情了,若真的走脫了,姚八再氣再惱,估摸著也就是私底下查一查,或是去找所謂的中間人,但人牙子岳七,他是尋不到了的。
而現在,這事情讓城門守衛都知道了,不用多久,肯定也傳遍了守備司,姚八的臉丟大了。
勛貴出身,顏面掃地,姚八此刻心中憤怒,云棲拿腳趾頭都想得到。
“爺,要不要盯著胭脂胡同?”云棲正建議,身后傳來匆匆馬蹄聲,他身形敏捷,與穆連瀟一道往路邊又靠了靠。
一輛馬車從街上飛馳而過,揚起一片塵土。
有小販吃了一臉的灰,對著那停也不停的馬車破口大罵。
云棲趕緊抹了一把臉:“爺,那車是…”
穆連瀟點了點頭,他們都是眼力過人的,那是興安伯府的馬車。
云棲低聲道:“爺,再往前頭不遠就是胭脂糊涂了,奴才跟上去看看,您早些回府吧,夫人和哥兒們還候著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