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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皮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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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室里,地火龍燒得滾燙。

  杜云蘿只穿了單衣,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倒也不冷。

  洪金寶家的低聲與杜云蘿說話,聽見外頭腳步聲,她轉過頭,待看到穆連瀟從插屏后頭繞了進來,她趕忙站起身來。

  穆連瀟徑直走到床邊,俯下身跟杜云蘿道:“你愛吃的紅棗糕,熱騰騰的。”

  “哎呦使不得。”裘婆子追了進來,連連擺手。

  她伺候了百余個婦人生產了,不顧產房污穢硬要進來的丈夫并非沒有,但那都是到了緊要關頭,婦人脫力得連叫都叫不動的時候,心急火燎又慌又怕的丈夫才會沖進來。

  像眼前這位這般,跟個沒事人似的,大大咧咧進來陪婦人吃飯的,裘婆子還是頭一回碰見。

  裘婆子不知道這位公子是什么出身,但總歸是知府大人的侄女婿,她不敢硬往外趕人,只能一個勁給洪金寶家的打眼色。

  洪金寶家的硬著頭皮,勸道:“爺,男人進產房不吉利,您還是…”

  穆連瀟抬眸,笑了:“這不是還沒生嗎?”

  杜云蘿撲哧笑出了聲。

  洪金寶家的癟嘴,無奈看向裘婆子。

  裘婆子心里嚎了一聲,這個理由,這位公子當真是用得融會貫通,擋了她,又擋洪金寶家的。

  “一會兒等娘子發作了,說什么也要把公子架出去。”裘婆子拉著洪金寶家的的衣袖,道。

  洪金寶家的硬著頭皮苦笑,他家世子要是不肯出去,這上上下下的誰架得動他?

  至于理由,洪金寶家的都幫穆連瀟想好了。

  穆連瀟縱橫沙場,殺了多少韃子,見的血還少嗎?

  婦人生孩子流血污穢,會傷了男人的陽氣,可他家世子手上斬過無數宵小,一身浩然氣,豈會怕這些。

  洪金寶家的越想,心里越慌。

  若穆連瀟當真搬出這一套來,這可如何是好?

  這要是在京城,穆連瀟還會顧及吳老太君和周氏,這在宣城…

  只能盼著楊氏能勸住他了。

  穆連瀟絲毫不知洪金寶家的和裘婆子的糾結,打開了食盒,取了一塊紅棗糕喂到杜云蘿嘴邊。

  杜云蘿張口咬了,細細咀嚼。

  穆連瀟笑著與她道:“廚房里還有八寶飯、雞絲粥,剛在蒸包子,你還想吃什么,我讓人去拿。”

  杜云蘿莞爾,她剛才只是有那么點餓,又想著生孩子要花力氣,想多吃點東西填肚子。

  哪知叫穆連瀟逗樂了,破水后的那點緊張情緒全部散開了,一下子就有了胃口。

  “我吃八寶飯。”杜云蘿笑道。

  穆連瀟轉頭看錦蕊,錦蕊機靈,一溜煙去了。

  軟糯的八寶飯香噴噴的,杜云蘿捧著吃了大半碗,正想再讓人去拿包子,肚子突然開始陣痛。

  穆連瀟眼疾手快接住了瓷碗,交給了錦蕊,又伸手扣住了杜云蘿的五指,柔聲哄她:“痛就抓我,皮糙肉厚的不怕你掐。”

  饒是痛得岔氣,杜云蘿都忍不住想笑。

  平日里她總拿皮糙肉厚說他,竟是叫他在這個時候回敬了回來。

  等陣痛過去,杜云蘿在穆連瀟的虎口掐了一下:“我吃得差不多了,讓裘媽媽替我看看,你先出去吧。”

  一旁的裘婆子眼中驚喜一片,連連想,虧得這屋里還有一個明白人。

  穆連瀟彎腰,覆在杜云蘿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

  杜云蘿的臉霎時燒了起來,她自認為臉皮夠厚了,跟這人比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當年他一言一語就紅了耳根的樣子猶在眼前,如今竟是這般混賬!

  杜云蘿咬牙切齒地瞪他,哼道:“出去出去,再不走,我讓人轟你了。”

  穆連瀟朗聲笑了,擋著其他人的目光,在杜云蘿的唇角重重一吻:“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就大聲喊,我立刻就過來。”

  杜云蘿嗔了他一眼,抿唇點了點頭。

  穆連瀟起身出去了,杜云蘿勾著唇角,徐徐吸了一口氣,才沒有笑出聲來。

  洪金寶家的看在眼中,也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氣。

  自家世子是怕夫人太過緊張,這才陪著她用飯說話,就這么鬧一陣,夫人整個人都放松了。

  世子的這份心,當真叫人心里暖洋洋的。

  穆連瀟剛走出耳室,就遇見了匆匆趕來的楊氏。

  楊氏還帶了三四個婆子娘子。

  杜云蘿生孩子,錦蕊錦嵐這樣未經人事的丫鬟根本用不上,必須要婦人來伺候,楊氏怕人手不夠用,特特從家中調了人過來。

  “云蘿怎么樣了?”楊氏急切問道。

  穆連瀟含笑答道:“這會兒還好,吃了早飯了,人也精神。”

  楊氏頷首,想再具體問一問,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女人家分娩,她問一個男人能問出什么結果來?楊氏拍了拍額頭,她這也是急壞了,才亂了分寸。

  楊氏在耳室門口站了站,深呼吸了幾口氣,掛上笑容,這才往里頭去。

  “我的兒,”楊氏堆著笑,在床邊坐下,替杜云蘿理了理額發,“伯娘在這兒,你只管放心。”

  杜云蘿淺笑點頭。

  楊氏見她精神氣果真不錯,懸著的心落了一半,轉頭問裘婆子。

  裘婆子道:“早上起來后破水的,我給瞧了,口子還未開大,娘子是頭一胎,大抵要到下午才好生下來。”

  從破水到分娩,時間有長有短,每個人都不同。

  楊氏心里也有數,寬慰杜云蘿道:“到下午也不算遲,你嫂嫂是下午破水,第二天中午才把端哥兒生下來,除了等了久一點,也沒受什么罪過,你且耐心等等。”

  楊氏自己生過,又經歷過幾個弟妹、底下兒媳的生產,經驗也算豐富。

  她笑著給杜云蘿說著些趣事。

  “我記得呀,你母親生云茹的時候,那叫一個爽快。

  我正陪著老太太用早飯,清暉園里來稟,說是你母親破水了。

  老太太跟我說,這家里已經兩個小子了,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就曉得能不能添個漂亮的姐兒。

  哪知道連午飯都沒用完,云茹就落下來了,哎呦,頭發長長軟軟的,可真是好看。

  后來生云荻的時候,也沒遭罪,痛痛快快的。

  就只有你,你這個折騰鬼,鬧了你母親一天一夜,又是個愛哭鬼,人家孩子睡得多醒得少,就你,整日扯著嗓子哭。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全家上下最寶貝的就是你了。”

  楊氏說完,笑著點了點杜云蘿的鼻尖。

  杜云蘿自個兒也笑,低頭看著肚子,目光溫柔:“你可別折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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