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氏說完,起身往外走,剛要抬腳邁出去,卻聽到有人喚了聲“二太太”。
停下腳步轉過了身,練氏對上了玉竹的眼睛。
玉竹依舊沒什么表情,態度卻很是恭謹,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來。
玉竹福了福身,道:“二太太,昨日因著是清明,二門上出入的人很多,一個不留意,有人趁亂進出也是有可能的,還請太太仔細查一查,也好早些還奴婢一個徹徹底底的清白。”
練氏的笑容僵在了面上,用力攥了下手心,道:“老太君說了,要仔細、嚴謹,你放心,若不是你,自然是清清白白的。”
說完,練氏頭也不回地出了花廳。
待到了無人之處,練氏的臉垮了下來,眉目之中閃過一絲狠毒之色。
她暗暗啐了一口:那個玉竹,竟然還敢將她一軍!那句話分明就是在指責她沒有管好后院,以至于出現了渾水摸魚的狀況。
真真是氣死她了!
氣歸氣,練氏的思緒還是清晰的。
她不信蒼術是失足,那一定是叫人推下去的。
到底會是誰,為了何種目的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若兇手不是韶熙園里的人…
那她這個掌家人也要惹了一身騷。
尤其是,吳老太君那邊已經隱隱透了些要讓她把中饋交還給長房的意思了。
蒼術的死就是一把雙刃劍,若是韶熙園里的內斗,杜云蘿勢必傷元氣,若不是,倒霉的便是練氏。
“左右都不吃虧…”練氏低低喃了一聲,轉身問朱嬤嬤,“三弟妹?亦或是四弟妹?”
朱嬤嬤思忖一番,搖了搖頭:“不像。”
練氏自個兒也品過味來。
陸氏與周氏親近,但與她的關系也不差,誰掌家對陸氏都一樣,陸氏不是會做這等無利之事的人。
至于徐氏,徐氏當然是偏心長房的,眼瞅著長房能平平順順接了中饋,徐氏何必節外生枝。
“興許真的就是底下人勾心斗角,那蒼術不曉得得罪了誰,叫人給…”朱嬤嬤做了一個推人的動作,沒有繼續往下說。
練氏深吸了一口氣:“讓我知道是誰興風作浪,不撕了她的皮!”
柏節堂里,杜云蘿去看了吳老太君。
吳老太君歪在羅漢床上歇息,見杜云蘿來了,朝她招了招手:“坐吧。”
杜云蘿依言坐下。
芭蕉給她添了茶,杜云蘿飲了一口,不由皺眉,而后仔細看了看茶湯。
這茶與平日里柏節堂里用的不是同一種。
吳老太君笑了:“壓壓驚。”
杜云蘿笑了:“謝祖母關心,我沒事的。”
吳老太君面露疲憊之色,她揉了揉眉心,道:“年紀大了,不中用了,這么點兒事體,我竟覺得疲乏,你們先回去吧,我睡一會兒。”
周氏和杜云蘿應聲退了出來。
待出了柏節堂,周氏低聲吩咐杜云蘿:“畢竟是你院子里的事體,千萬仔細些。”
韶熙園里,見玉竹被喚去了柏節堂,一時之間也添了不少說法。
煙兒拉著紅芙,小心翼翼問道:“那日玉竹真的跟蒼術動手了?”
紅芙慘白著臉,聲音都有些哆嗦:“就捏了蒼術的下巴而已,也算不上動手。”
“我遠遠看著,似是劍拔弩張。”馬嬤嬤湊過來道。
“我就在邊上,我看得最清楚,”紅芙連連擺手,“我們還是別亂猜了,我覺得玉竹不像那等人的。”
有人信有人不信,待杜云蘿帶著連翹和玉竹回來,眾人詫異之余,懸著的心也落了大半。
玉竹還能回來,那就是與她無關了。
馬嬤嬤連連念著佛號,如此就好,誰愿意跟個殺人兇手一道做事啊,她早上是親眼看到蒼術了,雖然浮在井里,只看到個衣服身影,可那場面,也夠叫她膽戰心驚的了。
杜云蘿回了屋里。
連翹站在廡廊下,抬聲道:“老太君、太太、二太太都問了話了,蒼術怕是失足落入井中的,咱們也別瞎猜了,往后出入走動仔細腳下。”
待連翹一走,馬嬤嬤附耳與沈嬤嬤嘀咕:“失足?失足能失到那井邊去?”
沈嬤嬤輕輕拍了馬嬤嬤一下:“主子們說失足,那還有假?真有兇手,早就抓起來了,還要顧忌誰的體面不成?要么這樣,你且看著,過幾日哪房哪院有人莫名就被調走了,大抵會跟她有關。”
馬嬤嬤聽了在理,過了三四日,后院里風平浪靜的,一切如常。
她不由嘀咕,興許真的是失足了。
杜云蘿把這事兒放在了心上,兩位陪房媽媽也幫著在韶熙園里觀察,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又是悄悄查,比起詢問,還是觀察為妙。
錦蕊和錦嵐在收拾行李,穆連瀟得了假,便依著之前定的,陪杜云蘿回一趟桐城。
洪金寶家的特特回了趟杜府,與甄氏報了信,甄氏備了些東西,讓杜云蘿一并給甄家捎去。
錦蕊檢查了一番,確定都帶齊了,這才放下心來。
見杜云蘿閉著眼歇著,錦蕊上前替她按壓太陽穴:“夫人,兇手還未查出來,咱們就去桐城,不要緊吧?”
杜云蘿抿唇。
她看明白了,蒼術的死并非練氏的手筆。
若是練氏所為,那日斷不會如此輕易就揭過去了,練氏定然會準備好讓韶熙園無法置身事外的證據。
然而,并沒有。
如今這事體跟擱置了一樣,哪里都尋不到線索和證據。
就連蒼術,也由她老子娘領回去入葬了。
明明死了一個人,卻跟一顆石子入水似的,撲通一聲,濺起水花,而后歸于平靜,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世子好不容易得了假,這時候說不去,豈不是白費了他的心意?”杜云蘿說完,不由就勾了唇角。
這些日子穆連瀟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她的世子是為了她才如此拼搏,這讓她又是心疼又是心暖。
至于府里的事體…
練氏若在她離京時動手腳,就自然會露出尾巴來。
杜云蘿不怕練氏出招,練氏敢在吳老太君眼皮子底下出招,可比杜云蘿費心費力查舊事來扳倒她輕松多了。
二房顧忌精明的吳老太君,因而這些年都是在外頭行事,而非府中。
杜云蘿冷冷笑了笑。
做的越多,錯的也就越多,就看練氏會不會出昏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