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小的動作一下就頓住了。
天魔衛、護國寺的人來了,且從氣息看來,來的人還挺多,每個人的實力都還并不弱。
看來朝廷對于張小娘子腹中的孩子確實十分重視,竟然派來了這么一批高手。
若是她實力全盛時期,這些人自然不足掛齒,但如今她實力恢復不到一成,情況對她就十分不利了。
她已經感應到一股凌厲至極的殺機破開雨霧,直達她與張小娘子藏身之處。
“找到了。”
有人冷哼了一聲,接著踏雨而來。
張小娘子沒有靈力、神識,不像宋青小清楚的知道有多少人靠近。
可是憑借她生死關頭的超凡感應,她也意識到情況不對頭了。
“唔…”
孩子已經快出來了,她感覺得到。
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出事呢?若是再給她一時片刻,必定能將孩子生出來的。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魔胎!他是魔胎!”
“茹兒,這一胎于國有害,我們暫時不要,就當這孩子與我們無緣…”
“這孩子不能出生!”
無數的聲音涌入張小娘子的腦海里,令得她的眼睛開始由黑變紅。
瞳仁里的紅意像是血跡滴入純凈的水中,迅速將整個眼眶都染紅。
“我的孩子不是魔胎…不是魔胎…”
她搖了搖頭,整個人神智像是一下陷入魔障之中,表情有些不對頭。
“別擔憂。”
宋青小捏了一她的手掌,給她安撫:
“我先將這些人暫時攔住,你安心將孩子生下來再說。”
張小娘子已經有所預感,死死將宋青小的手握住:
“他不是魔胎,他不是魔胎!”
她這會兒的形象十分恐怖。
臉色煞白,眼中的血光已經將眼白完全吞沒。
眼珠紅得泛黑,在那慘白的臉上看起來異常可怖。
最令人怵目驚心的,是她蒼白的皮膚下,血管仿佛要活過來了,化為一條條青色的蠕動的蟲,高高頂起皮膚,緩緩的在她臉上鉆移著。
此時的張小娘子不見美貌,反倒更像是一個‘怪物’。
宋青小感應到,她身體之中有一股力量在蘇醒。
這種力量格外強大,份外恐怖,帶著一種令她感到壓抑的陰寒感覺。
“要入魔了。”
宋青小雖說沒有真正見識過人入魔時的異變,但這會兒見張小娘子的狀態,心中卻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張小娘子此時的入魔力量,顯然勝出了她在山村之中見過的那具入魔后再死而暴起的女尸許多。
不知為何,她身上已經出現魔化的情況,但卻好像有一種理智在。
宋青小看了一眼她與自己緊握的手,那手指泛黑,指尖一下像是暴漲了寸長,十分恐怖。
“他不是魔胎。”
宋青小抓握著張小娘子的手,應承了她一句:
“你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這樣的話像是給了即將失控的張小娘子極大的安慰,她眼中的血光一下好像褪散了許多。
“生下來,帶他走…”
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她眼睛牢牢盯著宋青小,仿佛想要從她這里得到一個承諾:
“帶他走,帶他走…”
“好!我會將他帶走的。”
張小娘子仿佛得到了畢生最重要的承諾,咧開嘴,露出一個笑容。
‘轟隆!’
一道驚雷直劈而下,化為細長的銀色電龍,鉆入茅屋之中,直劈張小娘子所在之處。
她幾近失控,全憑一股意志力在堅持著,對于這條手腕粗的雷電全無抵抗之力。
危急關頭,宋青小雙手一合,靈力釋出,落在半空中的雨水瞬間化為一支冰箭,‘嗖’的射往雷電處。
冰箭將雷光接引,瞬間被雷電力量擊得粉碎。
而那道閃電化為無數電弧,‘轟’的散于四周,落入竹籬、家具以及地面的水霧之中,將不少破舊的器物擊毀了。
同一時刻,屋外的天魔衛也至。
“魔胎就在此處!”
男人陰冷的聲音響起,似是已經感應到屋內魔氣的暴漲了,將茅草屋團團圍住。
而此時的張小娘子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她身體在迅速失去溫度,逐漸僵硬著,好像要失去她的掌控。
但是怨恨、惶恐以及對于未出世的孩子的愛意,化為一股巨大的執著,支撐著她勉強保持著神智,沒有徹底的淪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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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身下,她的雙腿逐漸泛黑,化為兩條漆黑的粗長的觸手,順著床鋪緩緩往下延伸著。
受到魔氣的沖擊,她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又身在何處。
以往許多記憶開始模糊,耳中可以隱約聽得到屋內戰斗的聲響,令她既感煩躁又感不安。
身體之中有什么東西好似掙扎著想要往外出來,她的身體原本已經麻木了,可是這掙扎著想要鉆出她身體之物每動一下,又帶給她尖銳到靈魂的疼痛。
“吼!”
已經異變的張小娘子的嘴里,發出一聲不似人般的怒吼。
她開始感到暴躁不安,似是本能的覺得有人要對她不利似的。
宋青小結制冰墻,將天魔衛攔在茅屋之外。
無數力量擊打著冰墻,發出‘轟隆’巨響。
雙方大戰之下,四周的草房垮塌,無數磚塊、泥碎掉入水中,發出‘撲通’的聲響。
她的修為被壓制,靈力恢復不多,但境界還在。
哪怕靈力不足,卻仍能憑借絕妙的冰系化形之術與天魔衛相對峙,令他們一時半會兒不致突破。
但時間拖得越長,對她越是不利。
她孤身一人,靈力又有限制。
雖說占據天時之便,利用此地滔天水浪暫時能與天魔衛抗衡,可是還有一個護國寺在,那群和尚們仍在縣城之中。
一旦趕來,與天魔衛聯手之后,便是她陷入絕境的時候。
最令宋青小感到棘手的,是屋中的張小娘子變異了!
她的雙腿、四肢已經化為巨大的觸手,身體像是一堆蠟融化了下去,化為一灘黑色的半液態般的怪物,癱在床鋪上頭。
恐怖的力量使得‘她’的身形疾速增大,重壓之下,床鋪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轟隆’垮塌于水中!
張小娘子碩大而丑陋的身形浸泡在越漲越高的水里,渾濁的水底之下,無數漆黑的觸手如同密纏的海藻,鋪蓋了滿屋。
“呼…呼…”
‘她’的那張臉還沒有完全變化,但眼睛已經化為純黑色,在她原本嬌美的臉上顯得格外的醒目,被拱在‘她’好似小山丘一般的身體之上,丑陋之中夾雜著這樣一張艷若桃李的臉,怪異而又恐怖!
濃郁的魔氣鋪散開來,令得宋青小也覺得不妙了。
若張小娘子一旦徹底失控,到時最可怕的,反倒不是追擊而來的天魔衛與護國寺的和尚,極有可能是此時已經化為怪物的張小娘子了。
只是不知為何,她好像還有一絲殘存的理智在,并沒有沖著宋青小動手。
可是這種‘理智’,宋青小不知道能維持到什么時候。
在‘她’如小山般的肚腹底下,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涌動著。
每動一下,便有一股黑氣夾雜著血腥味兒往外涌,令得異變的張小娘子的面龐上,露出無意識的疼痛之色。
“是孩子!”
宋青小見到這里,眼睛不由一亮。
張小娘子雖說異變,但她肚里的孩子還在。
這胎兒的存在,令她心中的母愛未絕,使她不致完全被魔氣所腐朽,化為真正的怪物。
‘轟隆隆!’
雷聲更頻密了,仿佛已經意識到此地的異變,不停的擊打著茅草屋。
宋青小結出的冰層在雷電擊打之下迅速碎裂,無數冰晶粉碎開,化為冰渣往下飛落。
狂暴的靈力沖擊著屋子,將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屋子擊打得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葉小舟。
浸泡在水中的張小娘子碩大的身形之上,裂開無數小孔。
一連串魔氣化為氣泡從小孔之中鉆出,變成一個個恐怖的鼓包蒙結在‘她’皮膚上頭。
‘嗡…’
她嘴中發出無意識的聲音,那力量暴涌。
水里一條條盤根錯節的觸手拍打著已經漲至宋青小腰部的水流,發出‘嘩啦’的聲響。
“孩子——孩子——”
她的嘴中發出一聲聲痛呼,魔氣沖擊著四周,屋子搖得更加激烈了。
勉強維持的冰層既要承受天魔衛的攻擊,同時還要承受著魔氣的磨蝕,眼見已經撐不下去多久了。
宋青小已經接近靈力枯竭,左右跳閃,躲避著這些瘋狂拍打的觸手。
就在這時,遠處梵音響起,‘咚咚咚’的木魚敲擊聲傳來了。
這聲音對于屋子里的人來說,是個不妙的信號。
但對于屋外久攻不下的天魔衛來說,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了!
“天道寺的人來了!”
“天道寺?”
宋青小聽到這里的時候,眼瞳重重收縮——
“八百年前!”
山叔曾經說過的話,響在她的腦海中:
“相傳天道寺,是守護前朝氣運的護國法寺,在八百年前,格外有名。”
她被鬼寺之中的那道難辯男女的聲音,送入了場景之內,送到了八百年前!
正在這時,和尚們已至,梵音化為巨大的攻擊,本來就十分薄弱的冰層,在‘咚咚咚’的木魚以及梵音之下寸寸碎裂。
一尊虛幻的佛影緩緩在半空之中顯出其身形,面露慈悲。
‘轟隆!’
雷音之下,茅草屋頂被擊碎,本來就飽受雷雨摧殘的屋梁終于支撐不住,劇響之中倒塌了下去。
佛掌一揮手,梵音之中,一股滔天巨浪滾滾而來,‘轟’的將殘垣廢磚拍碎,被浪頭卷飛。
“哈哈——”
天魔司里,一名天魔衛發出張狂至極的笑聲。
那笑聲中帶著即將完成任務,以及馬上斬妖除魔成功、受皇帝嘉賞,皇室重封的得意。
但就在這時,一道尖厲的女人聲音突然響破云霄:
“啊——”
那聲音里含著難當的劇痛,以及一絲不為人知的喜悅。
“哇——”
嬰兒的啼哭聲響起,順著水流被那丑陋而巨大的黑色觸手包圍。
“哇哇哇——”
張小娘子的身體迅速的腐朽,沒有了體內孕育的新生命后,她仿佛失去了最后一絲堅持與抗爭,徹底淪為異物魔怪。
此時的‘她’形象格外恐怖,令得就算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天魔衛們也面露驚駭。
但隨著嬰兒的啼哭,這群人又將注意力從張小娘子身上轉移。
“是魔胎!”
一個天道寺的和尚見此情景,不由欣喜無比的喊了一聲。
“帶走此胎。”
天魔衛的人也跟著高呼:
“陛下有令,若是不能帶走魔胎,就地格殺也成!”
孩子出生的剎那,宋青小體內的某一層枷鎖‘哐鐺’碎裂。
一股靈力噴涌而出,滋潤她干涸的筋脈。
她的眼瞳化為豎縫,染上金影,已經帶上了一層煞氣。
眼見天魔衛與天道寺的和尚們都想往那孩子撲去,不由也身形一閃,欲加入進爭奪孩子的隊伍里。
大家都殺紅了眼,想要撲向正被水流裹挾的孩子。
正在這個時候,已經徹底魔化的張小娘子口中發出一聲尖厲至極的嘯呼。
‘她’已經不能再稱之為人,但卻仍有母親的本能。
‘嘩啦’的聲響中,無數粗大若頂天之柱的黑色觸手將漂在水中啼哭不止的嬰兒高高舉起,圈進懷里。
‘她’的身上,那一個個密集的氣泡化為無數雙眼睛,冷冷的盯視著這里的每一個人,防止他們搶奪自己的寶貝。
“張娘子——”
宋青小喊了一聲,那高達數丈,宛如山丘一般的黑色肉身重重一震。
堆在那肉山之上的人頭慢慢轉了過來,那雙漆黑詭異的雙瞳與宋青小的目光相對視,接著——
那抱護著嬰兒的巨大觸手,向她所在的方向慢慢挪移。
已經異變的母親像是在進行虔誠的獻祭,要將孩子交到她的手里。
“帶,帶,帶他…”
她的嘴里艱難異常的吐出數個字,那張嬌美的臉看起來受魔氣侵蝕,可怕無比。
“…走…”
蹬著雙腿的嬰兒臍帶連著胎盤,被恐怖的觸手護在中心。
他全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只揮舞著四肢,發出震耳欲聾的啼哭聲。
宋青小的心中五味雜陳,如同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她自詡為修行者,性格內斂而沉穩。
宋父棄她而去時,她平靜無波,仿佛早就已經看透一切。
可此時看到這怪物一般的張小娘子舉著觸手,將孩子捧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仍被這種情感所震動,一時之間備受沖擊,頓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