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獅年生已久,浸淫在這陰氣極強的地心之中兩百多年時間,早就已經腐脆不堪了。
又被七號大力一踹,滾落下臺階時被刮下數層石灰,‘哐鐺’落地便斷為數截落在臺階下頭。
所有人經過這一驚一嚇,都本能的一股腦擠到了臺階之上,在看到石獅碎開并沒有出現異樣之后,才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宋青小則是并不往前擠,而是站到了后頭。
姚六原本在石獅被踹落下來的瞬間也跟著想要站上臺階的,但見她沒動,猶豫了半晌,依舊站在她身側。
“有什么不對勁兒嗎?”他傳音過來問道。
宋青小的目光則是落到了那兩扇緊閉的朱紅色大門上頭,此地陰氣極重,又事隔多年,那匾額之上的‘顧宅’兩個大字糊得扭曲變形,幾乎都要認不出來了,可偏偏這大門顏色如故,在這陰暗的地下顯得極為鮮艷醒目。
仿佛透過這朱色的大門,依舊可以想像得出兩百多年前,顧氏當年的輝煌。
門上那只吊睛猛虎似是以不知名的金色顏料繪畫而成,使得那虎神態威猛,栩栩如生。
可是一般的大戶人家門上就算是有貼畫以驅邪保家宅平安的習俗,但大多都是以張貼門神為主,怎么會在門上畫虎呢?
“是有點不對勁。”宋青小回了一句,三號等人已經上了臺階,站到了門前。
“這門都多少年了,還半點兒漆也沒掉。”雙胞胎之一看了那朱門一眼,謹慎的說了句:“上頭畫的老虎,有什么寓意嗎?”
他這話是沖著二號問的,話音一落,二號便道:
“是有‘畫虎于門,鬼不敢入’這么一個說法。”她‘嘶’了一聲,像是有些詫異:
“可是傳說之中,顧氏不是專門降妖伏魔、驅邪鎮鬼的嗎?”
傳說既然是真的,收鬼捉妖就是他們的看家本領,怎么會在門上畫這么一個虎呢?
“楚家。”三號插嘴道,“顧、楚兩家因為兒女婚事結仇,兩家大打出手,楚家通曉丹道、陰陽之術,能保亡魂不散,可令死人復活,聽起來就不大像正經的法術。”
楚家的秘法,倒挺像那種歪門邪道的術法,在當時雙方結仇的情況下,雙方可能各顯神通。
為了防止死對頭驅鬼害人,顧氏在門上畫虎自保,好像也說得通。
“更何況終日河邊走,有不濕鞋的?”三號咳了一聲,“顧氏常年捉鬼,在門上畫這么一個東西也不是稀奇事。”
他說到這里,只聽‘滴答’一聲水滴落下,接著便聽到一少女‘哎喲’的驚叫了一聲。
兩人的對話被打斷,二號面色有些不快的轉過頭:
“怎么了?”
那少女手捂著額,有些惶恐不安,又感到惡心:
“上面有什么水滴下來了。”她將捂著的手攤開,素白的手心之中是一團殷紅的水漬,她一看之下又慘叫出聲:
“啊——”
這凄厲的慘叫聲份外刺耳,在這樣詭異的環境里,她一驚一乍的舉動都能輕易的感染其他人,使得其他人都面露恐懼之色。
“油漆而已,慌什么?”三號看了一眼,不以為然。
他說完這話,眾人仰頭去看那門上的匾額,果然見到那匾額下方似是匯聚了不少水珠。
這些水珠將匾額上朱紅色的字體融化,往下爬淌著掛在黑色匾額的下方,積成一大滴水珠后,‘啪嗒’一聲往下落。
那少女聽他這么一說,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但心臟仍瘋狂跳動,‘砰砰’撞擊著胸腔,聲音大得周圍其他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強忍害怕,將手湊到鼻端一聞,確實聞到的不像是血腥味兒,而是帶著一種油漆的刺鼻味道,夾雜著一種若隱似無的陳腐之臭。
只是虛驚一場,那少女心下稍安,連吞了數口唾沫,使勁兒將手上的漆漬擦到衣服之上,又抹了抹額頭。
就連之前變了臉色的少年們也喘了數口氣,不停的拍打著胸口,安撫受驚過度的心臟:
“嚇死我了。”
“既然畫虎于門,是為了阻止鬼入,那我們可不是鬼,應該是不受阻礙的。”
二號對于這些東西似是頗有研究,不過話雖如此,她依舊不敢去推門而入,而是與三號交換了個眼神,三號的目光便落到身后躲著的一少年身上:
“你過來。”那少年穿著一件藍白相間的運動外套,聽到三號點名讓他過去,卻哪里敢動,不住的搖頭。
“怕什么,你過來,拿東西往門口丟。”
三號這樣說來不像是要逼他過去,那少年心下一松,緩緩挪了下腳步。
這些人身上都帶了些背包,背包里倒確實裝了不少探險之物。
那少年伸手從包中一抓,也不管自己拿了什么,便順手往那門上砸去,只聽‘哐’的一聲重響傳了開來,那門板像是背后上了拴,紋絲不動。
少年砸出去的東西‘呲’的一聲順著門板滑落到地,發出一聲脆響,令眾人心臟微微一縮。
地底深處靜謐非凡,就連一小滴水珠落下都聽得清楚無比,更別提這兩聲重響,簡直如撞巨鐘。
那少年自己砸完之后,都咬緊牙關屏息凝神等了片刻,卻什么也沒有發生。
這樣的響動,顧府之中如果還有‘人’在,恐怕也被驚醒了,但此時卻靜得反常,只聽那砸門的回音來回的響蕩,聽不到其他半點兒響動。
“再砸。”三號只覺喉間干澀,又喊了一聲。
那少年一聽他發號施令,緊張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隨手拿了包中的東西就往門上亂丟。
‘哐哐’的摔撞聲不絕于耳,門板紋絲未動。
宋青小見七號站在一側,像是在等待什么。
一連砸了數下,鬧得陣仗不小,但卻始終都沒有異樣。
二號逐漸失去了耐心,當即冷哼一聲,手掌一抖,衣袖之中迅速滑出一條雪白的拂塵,她抓住拂塵,在空中畫了個圈揮打出去,一股靈力從拂塵之中甩出直打往朱門之上。
那股力量在即將打中朱門之時,異變陡生——
‘吼’!
一股兇悍的虎嘯突然在眾人識海之內響起,接著朱門之上金光一閃,那頭畫于門上的巨虎竟一下‘活’了,化為一頭巨虎,往二號猛撲而來!
老虎本來就是百獸之王,畫虎之人應該修為不弱,以秘法加持,使得那金虎一吼,一股磅礴氣勢從它喉間吐出,霎時金光大作!
四周陰氣如遇克星,被那虎嘯吹散!
疾風化為強勁的氣流,夾雜著殺意、彪悍往二號席卷而來。
那股氣勢重重如山,登時將二號釘死在原地!
她神識受到虎嘯沖擊,又被那突然‘活’過來的金虎鎖定,片刻之間那虎影撲至跟前,咆哮聲中張開大嘴,吐出陣陣疾風,眼見即將把二號咬中之時,二號慌亂之下,隨手往身側一拽,便將先前那被三號誘引到前面,來不及逃跑的少年一把拽在手中。
借著這一抓一推之力,二號身體往臺階下方后退,只聽‘嗷’的虎嘯聲中,強大的靈息撲面而來。
那遭遇變故的少年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那碩大的虎影一口咬中。
他只是肉體凡胎,在這顧府秘法加持而成的猛虎一咬之下,身體承受不住這股龐大靈力的襲擊,瞬間便被撕碎,魂體被那猛虎吞入腹中,血雨殘骨四處亂飛,飆濺得四處都是!
借著這少年之死,猛虎攻勢一阻,其他人則是一窩蜂往臺階下退!
那虎影將少年吞食,余威不減,又沖著臺階之下‘嗷吼’一聲發出震懾!
這一聲虎嘯聲震地底深處,頭頂、四周的地面仿佛都被這股強大的靈力震動,彌漫的陰氣迅速被吸入這虎影之口,四周竟比之前一下清朗了許多!
那虎影將陰氣一吸干凈,卻并沒有再往下追逐,而是化為一道金光,再次退回朱門之上,化為一道虎印,將顧宅的大門封住!
眾人心臟緊縮,見識過那虎影的兇悍之處,都神色凝重。
二號死里逃生,余悸未消,幾個普通的少年親眼見到她拿人當成盾牌般的舉動,都悲憤交加的瞪著她。
血腥氣彌漫開來,大量血跡順著臺階無聲的往下流,緩緩滲入地面的磚石之中。
“殺人兇手!”那為首的少年眼睛通紅,嘴里咬牙切齒的喊出這句話。
道姑眼中兇光一閃,拂塵一甩,還未有其他動作,姚六便道:
“你們看!”他的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就連那生出殺意的道姑都本能的轉過了頭去。
陰霧暫時被那鎮門的金虎吞走之后,四周沒有遮蔽,試煉者們便不受限制了。
只見姚六所指的方向約三、四米開外,數塊黑晶碎石散落在一側,露出下方殷紅的石磚。
“這,這是先前我們下來的地方?”
四周霧氣褪去之后,露出顧府之外本來的真面目。
顧府外面僅只是一個四十平方米大小的廣場,兩尊碎開的石獅倒在廣場一角,眾人先前落地的地方恰好位于這小廣場的中央。
也就是說,先前眾人被陰氣困住,走了許久,不過一直在原地打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