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找到了。
那邊,沈崇終于低聲碎碎念著站起身往回走來。
他左手拿著退熱貼和溫度計,右手拿著小兒氨酚黃那敏,完全沒留意到林知書表情扭捏,姿態更是別扭。
他都拿著東西走到面前,林知書卻只呆呆望著他,既不接溫度計,又沒什么動作。
沈崇有點急,真是麻煩,平常多靈性的一個人,怎么生病智商下降這么厲害。
林知書意識到問題,尷尬的癟嘴,眼神往蔣玉的臥室門飄,還沒出來,蔣姐沒聽到外面的聲響?
不是沒可能,蔣姐最近也挺累的。
干嘛呢你?
沈崇忍不住了。
林知書只得伸出左手接住溫度計,右手依然西子捧心般捏住領口,下面的裙擺倒是終于搞定,給她弄出個鏤空的小鼓包來,再看不出什么。
隨后,她心下一橫,轉身別過臉去背朝沈崇,以極快的速度拉開領口從腋窩下把溫度計塞進去。
沈崇這下懂了,白眼直翻。
我說你怎么回事呢,感情是因為睡覺掛真空擋才這模樣。
我好心好意照顧你,你把我當什么人了!
等她夾好溫度計還沒轉過身來,沈崇再催促道:孩子媽你倒是躺好呀,我給你貼退熱貼。
林知書慢悠悠轉過身往沙發靠背躺去,雙手抱拳壓在胸口,防范工作做到了極致。
沈崇小心翼翼的給她額頭貼上退熱貼,見她還這防賊的模樣,更是無語,一點病人的自覺都沒。
沈崇又去給她倒開水沖了氨酚黃那敏,本想讓林知書自己端著喝,甚至喂她都行,但林知書卻擺手拒絕道:燙,放茶幾上冷一冷吧,等會我自己喝。
行,那你先在這里休息。我看著時間,八分鐘后我再來看溫度,有什么事叫我。
沈崇也不與她堅持,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清楚。
她身子可金貴,在蜀都有私人醫生。
只是今天剛巧出差在外,私人醫生過不來而已。
好,你去吧。
林知書擺擺手,巴不得他趕緊回去,眼睛卻盯在兩米外的手機上。
要我給你搭被子不?
不用不用,我好熱。
好吧。
但等沈崇真回了房,她慢慢挪過去拿到手機時卻又猶豫了。
額頭上冰冰涼的退熱貼讓她舒服很多,腦子更清醒了點。
她尋思既然蔣姐沒醒就算了吧,似乎不是很嚴重,退熱貼效果挺好的,等會再喝了黃那敏應該問題不大了。
林知書捏著手機仰面靠在沙發上,先看看被關緊的窗簾,再繼續感受著額頭的涼爽,也不在心中追究沈崇剛才到底在干嘛了,只覺得他心思遠比表面看來更細膩,挺會照顧女人的。
昨晚他剛見我時就擔心我感冒,興許先就看出來我發燒了?
他故意不脫衣服,很可能壓根沒睡著,所以聽見我在外面弄出的聲響立馬就沖出來了?
剛才他問是誰,是在假裝不知道是我,怕我猜到他壓根沒睡覺?
這家伙到底什么眼神!什么心機!
你不反正想泡我嗎,關心就關心唄,干嘛藏這么深?
如果讓坐回電腦前繼續突擊培訓的沈崇知道林知書給他強行加的戲,他能把昨天中午吃的飯給吐出來,然后抓住林知書的腦袋猛搖。
你給我醒醒!
你最近是不是言情劇看多了!
我是天才,但沒學過醫,沒本事眼神診斷!
氨酚黃那敏和退熱貼都是育兒經里的重中之重!
我是會照顧女人,但僅限十歲以下,求求你不要自我代入了!
可惜,沈哥啥都不知道。
八分鐘過去,沈崇掐準時間出來,又很生氣,她竟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你要睡就叫我一聲啊,都是病人了還不知道自愛,你是要氣死我嗎?
起來喝藥!
沈崇壓低聲音搖搖林知書肩膀。
她迷迷糊糊醒轉,天……天亮了嗎?
亮什么,喝藥,趕緊喝藥,溫度計先給我。
林知書想了下才反應過來是什么狀況,趕緊別過身子去摸溫度計。
沈崇正拿著溫度計看,林知書雙手捧杯喝藥時,蔣玉的房門終于打開。
身穿睡衣的蔣姐抬眼看見兩人站在客廳,下意識又把門關上,林知書趕緊低聲叫:蔣姐……蔣姐……
蔣玉又開門,尷尬道:林總,沈崇,你們這是?
沈崇也舒口氣,可算來了個幫手,欣欣媽有點發……發熱,蔣姐你來幫幫忙。
蔣玉趕緊走過來,摸了下林知書的臉,是還有些燙。
林知書阻止了想給私人醫生打電話的蔣玉,只是發個燒而已,讓人大半夜從蜀都驅車趕來也太折騰,沒必要。
這邊沈崇看清了體溫計,腋下體溫三十八點三度,不算高燒,但又比低燒厲害。嗯,中燒吧。
聽沈崇這么說,林知書下意識問道:那明早能退燒嗎?
她還真把沈崇當成視診級神醫了。
沈崇沒多想,根據自己學的育兒知識分析一下,恐怕有點難,氨酚黃那敏不是特別猛的退燒藥,以調理為主。退熱貼只能控制和讓你舒服點,也是治標不治本。
沈崇又補了句,小兒氨酚黃那敏用在大人身上見效更慢。
這句育兒經里沒講,是他自己腦補的。
林知書急了,不行,明上午還得四方會談,我必須把燒退了。
既如此,那便只有一個辦法,現在就去醫院打針或輸液,那個見效快。
林知書終究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遑論明天的會議很重要,迅速做出決定。
但都這個時候了,去醫院的話,欣欣……
蔣玉略擔心的說道,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兩個女人都把眼睛轉到沈崇身上。
沈崇先看看蔣玉重重的眼袋,還有她身上的睡衣。
蔣姐領口開得略兇,里面怕也是空的。
算了,三更半夜的讓蔣玉和林知書兩個女人去醫院,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我陪老林去吧,蔣姐你到主臥和欣欣一起睡。
沈崇吩咐道。
蔣玉和林知書對視一眼,倒覺得正該如此。
出發之前還有個問題,林知書得把衣服換了,但她現在身子軟綿綿的,不太方便自己動手。
蔣玉吩咐了聲,然后輕手輕腳走向主臥,打算去拿衣服。
旁邊的沈崇目送蔣姐,下意識問到:還有什么需要我幫忙嗎?
林知書白他一眼,你能幫什么忙?
還希望你主動避讓到臥室里去呢。
主動倒是主動,但主動的方向不對!
沒有!
她緊緊捂住自己胸口。
沈崇頓時反應過來,扭頭就跑。
這忙是沒得幫,總不能幫她扣帶子吧。
回房關門,沈崇尋思她很可能選擇輸液,索性把電腦收了塞進包里。
今晚他反正不打算睡覺,真要守夜的話也無所謂,無非換個地方修仙而已。
收完東西坐沒一會,蔣玉敲門示意可以了。
沈崇再出門時林知書已經換上身便裝,這次學乖知道加外套了。
沈崇扶著林知書下樓時,兩名保鏢倒是早就備好車。
眾人上車便走,保鏢只來了兩人,隊長李鴻牧等人留在酒店,負責欣欣的安保。
蔣玉也不是什么都沒做,途中她就已經聯系過宜州市醫院,到地方之后一路綠燈。
與醫生簡單聊了聊,林知書聽說退燒針得肌肉注射之后果斷選擇打點滴,肌肉注射比靜脈注射痛多了,何況這醫生還是個男的,沒得選。
打點滴就得住院,但也不是什么麻煩事,特護病房走起。
尋常人發個燒就想進特護病房那是癡人說夢。
床位?
做夢吧,風里雨里走廊等你。
但這事到林知書這兒卻和吃飯喝湯一樣稀松平常。
若是以前沈崇肯定得好好在心里吐槽特權階層的惡劣之處,但今晚正好方便了他,寬敞的特護病房里有兩個床位,一是病床,一是陪護,還有張小書桌。
好一番折騰,林知書合衣躺病床里,沈崇再給她把被子搭上,定下個鬧鐘然后說道:你先別想那么多,安心睡吧,我算著時間,該換藥時我會聯系護士。
林知書是有些困倦得不行,甜甜的點頭,好。
等把她安頓住,沈崇動作極其麻溜的拉開架勢,不到一分鐘后,電腦擺開,鼠標接上,電源走你,開工!
房間里燈關掉之后可見度不是很好,萬幸沈崇這售價不菲的超薄本帶背光鍵盤。
本來都快睡著的林知書硬生生給他這架勢氣清醒了,簡直氣到變形。
因為等你,我躺這兒吊水。
你倒好,守夜都不認真守,都什么時候了居然就光顧著玩電腦!
再不然你到另一邊床上去睡覺也好吧,三更半夜的還擺弄電腦是什么意思?
沈崇你干什么呢!
她抬高聲音道。
沈崇回頭,看資料啊,你不用管我,睡你的。
都多大的人了,不知道看現在什么時間嗎?該休息不休息,回頭你又累垮了難不成還是我的錯?
沈崇呵呵直笑,你放一萬個心,熬個夜而已,毛毛雨了,累不垮。
林知書真是給他氣得夠嗆,算了隨便你。
她別過臉去不想再理他,打算強行催眠。
一開始,那邊沈崇鼠標點得噼噼啪啪的響,但兩分鐘后就沒了聲音。
林知書知道他是換成觸控板了,大約意識到鼠標會影響自己睡眠了吧。
但你以為沒聲音就不影響我?
我一想到背后你大半夜的還在玩電腦,就氣得不能入睡好吧?
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林知書略感好奇,又悄悄咪咪轉過身,回頭看向沈崇,視線斜著從旁邊穿過,正看見屏幕上的黑色背景和花花綠綠的線條。
沈崇正兩手操作觸控板,略顯笨拙吃力的控制著縮放,移動。
工程制圖軟件的定位及移動使用鼠標中鍵頻率很高,不得不換成觸控板,沈崇也有點不適應。
林知書的嘴漸漸張大,頗有些難以置信。
這不是建筑制圖嗎?
他在干嘛?
沈崇。
沈哥沒回頭,哎,什么事?
你在看建筑圖?
對啊,試著學學。
既然被她發現了,那就不藏了,沈崇十分光棍的承認。
林知書又不問了,只說了聲,哦。你還是換回鼠標吧,觸控板看圖太頭疼。
我不尋思有聲音嗎?
沒事,影響不了我,我早就習慣在吵鬧的環境中偷空休息。稍微有點聲音反而好,像催眠曲,不然安靜得像鬼片我更睡不著。
哦哦。
林知書又沉默了,她只覺得,或許是因為自己先前說他礙事那句話刺激到了他。
他通宵學建筑是想現學現賣的幫我,順便撐著不睡覺以防我發燒。
這家伙吶,當真是木頭起來讓人恨不能啃死他,可溫柔起來卻竟如此不打折扣。
不知道他是刻意為之,強迫著自己想愛上我呢,還是真正已經愛上了,下意識的想為我做點什么?
越是單純的男人一旦愛起來,就越濃烈兇猛嗎?
林知書終于漸漸睡去,嘴角掛了抹揮之不去的笑意。
她這一覺睡得很舒服,甚至連護士換藥取針都毫無所覺,直到第二天上午快七點才因為生物鐘的強行控制而幽幽醒轉。
沈崇卻還在坐在電腦前,這次他沒看圖,在看網上報道的七糧漿酒業集團投產新生產線的相關報道。
這家伙臨陣磨槍想幫忙的心思給坐實了。
鼻子里飄來股淡淡香味,林知書別過頭去,發現床頭柜上擺了兩個包子與一碗正冒著騰騰熱氣的粥。
醒了?吃吧,我已經吃過了。蔣姐說欣欣還沒睡醒,等你吃過飯我們就回去。
沈崇打個哈欠,回頭道。
林知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該不會還沒力氣吧?要我喂?
沈崇硬著頭皮問,他真不想去想象那畫面。
林知書趕緊坐直,不用不用,我自己吃。
吃過飯,二人便一同離開醫院。
車上林知書忍不住問道:你看了一晚上建筑設計的東西?
對啊。
你該不會真覺得學一夜就能幫我吧?你真是為了我學的?
沈拳王果斷搖頭,我都學三四天了!為你學?美得你!求求你不要孔雀開屏了!我自己有用。
林知書:沃日……
如果口是心非是種病,你絕對已經癌癥晚期!
她別過臉去,心想算了,他就這德性,沒治。
雖然沒指望他真能幫上忙,但既然他感興趣,讓他去旁聽應該不會反對吧?
不對,他都沒睡覺,唉。
上午你在酒店里休息吧,你整宿都沒睡。
沈崇急了,不休息!
那你要做什么?
我……我……
沈哥開不了口。
上午的會議你有興趣?
林知書心道,還不承認呢,平時的你肯定一口否決,今天居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那你到時候得把欣欣看好,讓她別在會上鬧騰,就坐旁邊旁聽吧。你真沒問題?困了你就中途離場,到車上去睡一覺。
沈崇納悶,不睡!對了,我不上桌?
你上桌干嘛呢。冷靜一點,工程建筑雖然不算特別高深,但很講究經驗,就算你真學了三四天,但離入門還遠著呢。萬一你說錯點什么話,我必須給你兜底,很可能經濟損失上億。何況你都沒睡覺,腦子肯定不清醒。
沈崇表面笑嘻嘻,內心mmp。
又來了,熟悉的味道,看不起人。
只學三四天怎么了!
誰規定學三四天就一定很菜?
他咬牙切齒的反擊,你不也一樣,黑眼圈都冒出來了。
沈拳王忍著,這時候沒必要與她爭,是金子在茅坑里都能發光,旁聽不是問題,一樣逮住機會就能上場。
林知書揉揉眉頭,我是還有點暈乎乎,但燒已經退得七七八八。問題不大,你放心吧。你別急,你要有興趣,以后我每次開會都帶上你總行吧?
沒興趣!
沈崇不想理她了,別過臉去看著車窗外。
我不是不放心你,是擔心自己沒機會裝……
總之他很不服氣,更為孩子媽而感到悲哀,她這臉也太結實,都快記不得自己打過她多少次臉了,怎么還不漲記性。
林知書給他這小肚雞腸的樣子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