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大概午夜時分,鄴城的街道之上,竄流不息的人群已經少了許多,絕大部分的商鋪也已然關閉,倒是那些小攤小鋪仍然在點燈繼續奮斗,整個鄴城少了幾分熱鬧,確多了一絲寧靜。
此時,在一條略顯偏僻的小道之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正在平穩的行駛,不斷發出嘎吱之聲,驚起了偶爾竄出的野貓,過了沒多久之后,馬車轉了一個彎,來到了一處重兵守衛,略顯陰森的監牢門前,只見馬車緩緩的停下,車攆掀開之后,沮鵠帶著一位全身被黑袍裹住,遮住臉龐的男子慢步走了下來。
監獄的大門處,一位穿著紅色官服,留有短須,身材偏瘦的中年男子,連忙沖了過來,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黑袍男子后,恭敬道:“沮公子,你來了”
“閔大人,讓你久等了”沮鵠感激道。
“公子客氣了,當年要不是沮授大人為下官主持公道,下官早已身首異處,可嘆下官位低權弱,不能為沮授大人說上一句話”閔宏滿臉慚愧道,他小小的一個獄丞,連大將軍府的門都沒有資格進去。
“閔大人千萬別這么說,你對父親已經是盡心盡力,若不是你一直在暗中照顧父親,父親還不知道要收多少苦,請放心,他日父親若平安出來之后,我沮家必不會望了這份情”沮鵠承諾道。
“公子嚴重了,別的地方我閔宏沒有資格管,但是這城西大牢,除非是主公親自下了命令,否則誰也休想在這里傷害詛大人”閔宏語氣堅定的保證道。
“好!”沮鵠滿意的點了點頭,指著一旁的黑袍人道:“這是我的一位遠房親戚,父親說想見見他”
“親戚”閔宏眼中立刻閃過一絲懷疑,親戚有必然打扮成這樣,但他也沒有直問,既然沮鵠是他帶來的,自然有他的用意。
“既然如此,那就快快進去”
閔宏立刻帶著沮鵠和黑袍人進去監獄之后,守衛的侍衛一個個恭敬的讓開了道路,進入了監獄之后,一間間牢房立刻出現了眼前,里面有的空置,有的關押著犯人,一股刺鼻的臭味傳入了鼻孔當中,黑袍人頓時眉頭微微一皺。
“勞累了”看到這一幕,沮鵠不由自主的抱歉了一聲,語氣相當的恭敬,黑袍人不在意的搖了搖頭,但前面帶路的閔宏確已然渾身一顫,沮鵠雖然沒有官職,但身為沮授的兒子,心中還是傲氣無比,什么人竟然能讓他這樣尊敬。
走了一段距離之后,一個特別安置的牢房出現在了眼前,只見這個牢房比起其他牢房要干凈上許多,一身白色罪衣的沮授正坐在油燈之下翻看書籍,隨處牢房當中,但神色依然的淡定從容,不怒而威。
“父親”沮鵠頓時激動的喊道,閔宏連忙打開了牢門。
“鵠兒”沮授轉過頭,意外了一聲,隨后看到跟隨著沮鵠進入的黑袍男子,嘴角露出了微笑,輕聲道:“鵠兒,你做的很好,跟閔宏去外面守著”
“是,父親”沮鵠立刻點了點頭。
當沮鵠帶著有些好奇的閔宏離去之后,沮授立刻恭敬的施禮道:“授,拜見二公子”
黑袍人嘴角一揚,慢慢放下了頭帽,露出了一張英俊的臉龐,笑道:“沮大人,別來無恙”
沮授微微一笑,輕聲道:“牢房蕪雜不堪,簡陋異常,讓二公子親自前來,實在冒犯了”
“沒事”袁熙一揮手,四處看了幾眼后,好奇道:“不知道沮大人找熙到底有何事??”
“授其實只想問一句,為什么二公子覺得自己的親生父親不是明主?”詛授淡淡的問道。
袁熙頓時瞳孔一縮,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后,笑道:“沮大人,你這是何意?父親一統河北,麾下帶甲百萬,猛將如云,謀事如雨,熙對父親崇敬不已”
“公子何必在瞞授了,公子之城府,能力遠勝其他二位公子,甚至超越了主公,授現在的處境,就是最好的證明,然公子確從未表露過,一直韜光養晦,裝出一副庸碌無為之相,四洲一統的時候,授就覺得公子你太過冷靜,但當時沒有多想,直到授要用您被伏擊之事,逼迫主公取消外封,剝奪軍權,穩定內政,公子才正式開始發難,這就說明公子根本不稀罕那個世子之位,不相信主公能奪得天下,你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外封出去,擁有自己的一片領地,靠自身的實力成為天下雄主”沮授朗朗說完之后,眼神當中突然閃爍著極為銳利的光芒,死死盯著袁熙。
袁熙面色一凝,心中涌現出一股濃濃的殺意,這個沮授實在太聰明了,聰明的讓他都感到了深深危機感,拳頭不由的握了起來,可怕的煞氣迅速彌漫整間牢房。
詛授身體為之一顫,眼內閃過一絲驚訝,這位韜光養晦的二公子不但城府極深,竟然還擁有這么可怕的煞氣,自己果然沒有看錯。
“沮大人,熙對你的才華和品格一直敬佩不已,但你若在這樣挑撥我與父親之間的關系,你就是在逼熙殺了你,這幾天熙已經退出了大哥和三弟的陣營,你不要逼我,我不是他們,一定要父親親自下命令,我會立刻讓你不明不白的死去,你信不信,就算父親憤怒異常,也絕對不會查到是我,更不會動我這個兒子”袁熙語氣之間已然冰冷異常。
“哈哈!”沮授臉上突然欣賞無比的高聲一笑,敬佩的施禮道:“這真是授佩服二公子的地方,另外兩位公子,極力的想用授的命豎立無上威嚴,但授目前處于這種情況之下,竟然還拖延了這么久,足見他們怕這樣的事情暴露,主公會怪罪下來,然做大事者,豈能惜身,優柔寡斷,瞻前顧后,絕非梟雄也”
袁熙驚訝的看著沮授,道:“你有病啊!我要殺你,你還夸我,你不怕嗎?”
“授不但不害怕,反而心中欣喜,不滿二公子說,這么多年過去,授已然發現了主公的諸多缺點,雖然一再想辦法彌補,但確無濟于事,當年荀文若來了冀州,但僅僅四天就直接離去了,他乃天下奇才,授萬般請求,都未能留住,最終讓他投靠了勢力弱小的曹操,而主公下一個對手必是曹操,從他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速度,授就知道了此人是何等的可怕,必是主公最強勁的對手,遠遠不是公孫瓚,韓服等可以媲美的,一旦戰爭爆發,勝負就難料”沮授說道后面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擔憂。
“不會吧!他曹操在厲害,目前也不過十幾萬兵馬,而我北方四洲隨時可以調動上百萬大軍,光是糧草輜重就遠遠不是他可以比”袁熙淡淡的問道。
沮授嘆息的搖了搖頭,“大戰除了軍力,后勤之外,更關鍵的還在于主公知人善用,明斷是非,目光長遠,冷靜果斷,而這些真是主公所缺失的,主公但有一點疏忽,我軍必敗無疑”
袁熙早就知道結果,頓時冷笑道:“既然你這么想,那你為什么不走?又為什么要見我,難道你覺得,對一個夸贊我,確又侮辱我父親能力,挑撥我們父子關系的人,我就會欣賞,我就會喜悅嗎??”
袁熙的語氣再次冷酷了起來。
不管沮授到底發現了什么,猜到了什么,又或是多么欣賞他,袁熙都絕不會承認對自己父親的失望,以及他未來的失敗,真正的歷史他一個人知道就夠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對于穿越這個秘密,他永生永世都不會說出去。
沮授聽到這話,臉上不但沒有失望,反而越發的欣賞起來,笑道:“二公子,你真的很可怕,到了現在,還在隱藏,如果你不是主公的兒子,授一定想盡一切辦法將你徹底鏟除掉”
袁熙目光一凝,殺意畢現,突然右手一把掐住沮授的喉嚨,可怕的力量,直接將沮授整個人提在了半空之中。
“沮授,你的確很聰明,但不要一二在的挑戰我耐心,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可以讓你絕后,殺一個沮鵠,對熙來說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