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生命危險?”方初問。
“那倒沒有。就是口眼歪斜、不能動、不能說話,跟活死人一樣。大夫說,這是飲酒過量導致的。”張恒道。
方初惱怒極了。
真是功虧一簣!
林大夫若真死了,睿明郡王說不定更疑心,以為有人從中作梗,阻止他查明真相。他會從其他方面再查證曹側妃死因。但林大夫中風了,還是被睿明郡王派去的人給灌酒中風的,看上去極像一場意外,睿明郡王怕是不會再查了。
方初問:“方隱叔呢?”
張恒道:“他回來告訴了我這個消息,就又出去了。也不知做什么,好像很急的樣子。應該是發現什么新線索吧。”
方初有些頹喪地想:“林太醫中風了,還有什么線索可以追查?”
晚上,喧囂了一天的伯府安靜下來,只在清啞和方初住的院子還有歡笑聲,那是尚未離去的至親好友,延續喜慶的尾巴。晚飯后,沈寒冰夫婦、嚴家老少三代、郭家一家子等也紛紛離去。
方初便問清啞,今日謝吟月來的情形,清啞便一一告訴他。
清啞問:“明天去韓家…”
方初斷然道:“不去!”
清啞道:“今天謝吟月當眾邀請我,按道理應該去,禮尚往來么。”
方初道:“明天我會去。這難道不算禮尚往來?你剛出月子,雖然不用親自喂奶,也要照看孩子,離不開在情理之中。你能跟她比嗎?那孩子又不是她親生的,她在人前說那些都是給別人聽的。”
清啞見他這樣說,便點頭道:“那好,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又笑著對他道:“安哥兒今天很乖,都沒怎么哭呢。很爭氣。”
方初笑容滿面道:“咱兒子有眼色,曉得在人前克制。”
一面和清啞說笑,一面看著她想,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清啞去配合那些人演戲的。管他們是真誤會也好,有心利用誤會也好,他們自己愛怎么演,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別想拿清啞當棋子。他該提點的都提點了,還反復提點了幾次,他們一定要堅持,那就由得他們。哼,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希望他們能扛得住那個后果!
韓家,謝吟月進門后,發現韓希夷正坐在廳上喝茶,一面等她。見她進來,立即對下人們道:“都下去,我有話對大奶奶說。”
下人們忙都退下了。
謝吟月靜靜地看著韓希夷。
韓希夷一指對面椅子,道:“坐。”
謝吟月站立不動,從容道:“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吧。”
韓希夷問:“你去方家了?”
謝吟月點頭道:“是。郭織女兒子滿月,我上門去恭賀,這也是應有的禮數。怎么,你覺得不該去?”
韓希夷道:“對不起!”
謝吟月一怔。
韓希夷認真地看著她,劍眉下,一雙星眸明亮、溫潤,透著誠摯,并不敷衍和客套。
謝吟月一剎那有些恍惚。
跟著就問:“什么對不起?”
心悄悄地跳快了些。
還有些莫名的緊張。
韓希夷道:“我從奉州回來路上,撿了個孩子,已經決定認為女兒。我也坦然告訴你,她是我的親女兒。”
謝吟月心一冷,問:“你這是承認了?這是和郭清啞生的孩子?”
韓希夷搖頭道:“不是她。”
謝吟月譏誚道:“我知道你是永遠都不會承認的。為了她,你要擔上風流的名聲。那又為什么對我道歉?”
心跳又恢復正常。
韓希夷道:“你不信,我也不想多解釋。吟月,我希望這件事能過去。若這孩子是我不尊重你引來的,我絕不會求你原諒;可我是被人陷害的。你是我的妻子,這一點患難與共的情義都不肯給我嗎?”
謝吟月心再次波動。
“患難與共”四個字觸動了她。
這波動只維持了一瞬間,緊接著,她眼前便浮現郭清啞安靜恬然的笑容,這波動便消失了,且胸中升起不可遏制的憤怒:被人陷害的?被人陷害了卻不覺恥辱,反而親自為這孩子挑奶娘、丫鬟,唯恐有一點不周。非花和非霧出生,他何曾關注過這些瑣事?
她淡聲道:“我說原諒你,把那孩子當親生的養,你會相信嗎?對不住,我還是說實話的好。你也不必對我道歉。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我無法將孩子視若己出,也不會管你怎么做。”
韓希夷定定地看著她。
這回答在他意料中。
這才像謝吟月行事風格。
若謝吟月說原諒他,并善待孩子,他恐怕會覺得她反常,從而疑心;不管不問是最好的結果。但他還是很難受。今晚他是誠心對她道歉,希望與她言歸于好,就算不接受孩子,也不要再生氣。
看來是他奢望了。
謝吟月見他神情,心中了然,輕笑道:“你不問問我在方家看到了什么?我看見方無恨了。長得和一初一模一樣。你不覺得奇怪嗎?”
韓希夷垂眸道:“一初的孩子,自然像一初,有什么可奇怪的。”
謝吟月感嘆道:“是啊。我上次就說過,相信他一定會找出合適的人來證明郭織女的清白。他做的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韓希夷猛抬眼質問:“你為何如此執著逼人?”
謝吟月道:“不是我執著,是避不開。我邀請郭清啞明天來參加韓家義女辦滿月。她若是心中無鬼,就該前來。怎么說,我今天也去恭賀她了;禮尚往來,明天她應該過來。若不來…”
韓希夷不耐道:“她剛出月子,為什么該來?你與她關系很好嗎?”
他之前努力醞釀的賠罪求好情緒蕩然無存,且感到索然無味。
謝吟月道:“對不起,是我多嘴。我以為,你是盼著她來的。”說完轉身道:“我累了,進去換衣裳。”
韓希夷目中閃過傷痛之色。
謝吟月不在乎他納妾生子,卻對一場被陷害的意外不依不饒。此事若換上是清啞,必定不會這樣對他。若他納妾,清啞可能會與他離心;像這次被人陷害,清啞肯定不會怨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