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身,郭守業便被眾人圍住,恭賀之聲此起彼伏。
有那機靈的連方瀚海一起恭賀,賀他得此佳媳。
郭守業聽了,緊緊盯著方瀚海,看他作何反應。
方瀚海笑著團團作揖,感謝大家,又趁機向眾人致歉:因諸葛大人和夫人要親自為郭織女辦乞巧會,方家安排的乞巧會便要取消了。
轉身看見郭守業,解釋道:“老太太原說今晚要為織女辦乞巧會的,昨兒帖子都發出去了。誰知諸葛大人竟有了安排。我們怎好與大人爭持的?這是大人一片愛護之心,也是體面。我們的安排定要取消了。”
郭守業呵呵笑道:“那是自然。”
又道:“老太太費心了。”
方瀚海道:“老太太愛護晚輩。當日與織女言談投契的很!”
郭守業心中很是懷疑他的話,卻也不會煞風景點出。
眾人見他們一派和睦相處的樣子,都知方郭結親已成定局了。
方初對諸葛鴻的安排雖高興,卻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他惦記著去伊人坊找清啞呢,于是和眾人虛應一番,就要率先離開。
這時,牛二子弟弟牛三子一溜煙跑來了。
方初問:“什么事?”
牛三子掃了一眼周圍,沒吱聲,而是扯著他衣袖,示意他彎腰低頭,然后湊近他低聲說了一番話。
方初聽了神色不變,卻對眾人抱拳笑道:“在下先走一步。”
沈寒冰不知從哪鉆出來,和他并肩而行。
方初瞅他一眼,忍住沒吭聲。
沈寒冰卻閑閑地道:“瞧你這點出息!這時候還擔心我跟你搶媳婦。”
方初心道:“蠢材!我是嫌你礙眼!”
面上卻沒同他啰嗦,想起三子說的事。他心急的很,腳步加快。
身后,韓希夷瞧著他們的背影,腳下不受控制地也跟上去了。
伊人坊今日開張,各家女眷都來捧場,那是不用說;便是不想來捧場,也禁不住新式衣服樣子的吸引。要來瞧瞧。
一大早。三旺街上香車云集,寶馬匯聚。
美人們紛至沓來,少年們也聞風而至。
伊人坊對面的集香茶樓絲毫沒受沈寒冰摔死人的影響。人客爆滿,所有雅間昨日便被預定得一個不剩,沒有預定的便只能在大堂里就坐了。就這還沒位子呢,新添了不少桌椅。擠得水泄不通。
不過,今日在大堂坐也有好處。可聽見各路消息。
一切只因茶樓來了許多莘莘學子,都是沖清啞來的。
清啞請賜牌坊的事傳出了,文人們反響很大。
霞照繁榮堪比州府,人口、稅收超過上等縣城。其他相應配備也齊全。比如縣學,就有兩百學生就讀。如郭勤就學的堂之類的蒙學館更是好多,大多都是準備上京趕考的學子們舉辦的。
大凡少年人熱情沖動。最容易激發血氣之勇;他又念了些先賢的文章,學了些齊家治國的道理。對忠孝節義自有一番見解,因此得知清啞請賜牌坊的事——只是一個消息,清啞如何自請的內容一概不知——先覺荒謬不可思議,細想便覺忿忿不平了。
許多人都覺得織女在沽名釣譽,與那些含辛茹苦、幾十年如一日守節的節婦們爭搶,實在太讓人失望;況且,她先后幾次退親,又被擄劫失蹤數日,雖令人同情,哪里還有名節可言。
朝廷若真賜牌坊給她,將是對忠孝節義的踐踏!
這些人中,有個叫余輔的,尤其不恥。
余輔是秀才,原和賈秀才是同窗。
他深為賈秀才之死不值,細數起來,此事和郭織女大有干連;再者,江明輝之死也和郭織女脫不了干系;方初更為了郭織女斷手出族;夏流星那樣有才情的貴公子,也因為郭織女家破人亡,落個流放下場;還有風流才子韓希夷,也因為郭織女名聲受損,這郭織女真像個災星,誰沾上都沒好事——他倒不去想因清啞受惠的商家和天下百姓,可見世人多喜歡自以為是——他絕不會讓她得逞!
昨日他和一幫書生談論此事,內中有人道,如今朝廷上下和士林學儒都在議論此事,郭織女再有功,也不能堵天下悠悠眾口,若有人敢阻止他們諫言,下手逼迫陷害,郭織女將因此名聲掃地。
眾人都道有理,再者都懷一腔熱血,豈會害怕!
是以,他們商議后,將人分成三撥:一撥是身上有功名的,去縣衙找關縣令陳述學子們對此事的意見;一撥口齒伶俐的,今日一大早來到集香茶樓,找機會引郭織女來,勸她收回請建牌坊的念頭;還有一撥則去了市井,找城里出名的守寡節婦,要她們出面和清啞爭奪這貞節烈女的名額。——此名額每個地方都有限定的!
余輔因對清啞印象很不好,自請來茶樓。
他們要引人注目,加上書生清貧囊中羞澀,無銀定雅間,再說要定也沒有了,于是在大堂內要了兩張桌子,擺開陣仗。
環顧周圍,就見人聲鼎沸,大都在議論伊人坊:
“馬車一輛又一輛,都過了十幾輛了。”
“下來的都是千金小姐和有錢的太太奶奶們。”
“你坐那窗邊算占便宜了。”
“那是,我一大早就來占了這位置。”
“郭姑娘真是聰慧。這回織錦大會又占了行首呢!”
“可不是。她織的那毛巾我見過,哎呀,軟的不得了!”
“真是奇女子…”
“再聰慧有才,也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
余輔聽得再忍不住,提高聲音一聲喝出,滿堂靜止。
見樓上樓下一眾茶客目光都被自己吸引來,余輔十分激動,很享受這備受矚目的感覺,以至于身子有些輕顫,面色也變得潮紅。
與他同來的書生們嚇一跳,沒想到他這樣肆無忌憚,忙扯扯他,示意他別太過火了。他們是來勸說的,可不是來挑事的。郭織女不是一般女子,在百姓中很有些名聲,若是當眾侮辱她,別說郭家人不放過他們,便是這茶樓里喝茶的閑人都不會放過他們。
余輔輕蔑地看了同伴一眼,很不恥他們膽怯表現。
他明白,大家嘴上說不怕,其實心里是有些怕的。
郭家還罷了,沈家、方家、嚴家,那可都有錢有勢!
可是,他余輔不怕!
今日,是他一個機會——
若能一舉成名,引起朝中某人賞識,又或者被某個名儒賞識,比他寒窗苦讀要省好些事,說不定從此就平步青云了。
因此,他傲然站起,掃視上下,一副直言敢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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