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啞對方瀚海道:“方伯伯,別生氣。”
方瀚海見她清澈的目光帶著懇求和歉意,想她對自己提出一堆要求,雖然有逼迫方家嫌疑,但也讓他有正當理由出頭為兒子張羅婚事;昨日她又踏入方家,和老太太周旋,討老太太一個承諾,就為了能堂堂正正地嫁給方初,他真的很欣賞她、很中意這個兒媳婦。
他忙慈祥笑道:“我跟你爹說笑的。”
清啞疑惑問:“真的嗎?”
方瀚海道:“真的。”又親切道:“那床我已經叫人打制了,你可還有什么特別要求?有就告訴方伯伯,方伯伯叫你方伯母告訴他們。你還想要什么,也都告訴方伯伯。我們家別的不多,收藏的東西還不少。你想要什么,只管說,方伯伯都為你置辦。”
那口氣,好像清啞是他閨女。
這公爹真好!
清啞滿心喜悅,羞道:“這個我也不大懂呢。方伯伯,你年紀大有經驗,你…你就當娶媳婦一樣辦,就行了。我也沒什么特別要的,就是…就是一定要準備周全,要熱熱鬧鬧的!”
她想方初被出族了,成親時方家人都能來,他才高興。
方瀚海咳嗽一聲,笑瞇瞇道:“好!我就當娶媳婦一樣辦。”
他終于發現昨天犯了個錯誤:不該變盡法子試探清啞,引起她警惕,應該采用懷柔親切的手段對待她,只怕早就讓她松口了。
看著少女那歡喜的模樣,把嫁方初、并得到他這個父親認可當成最幸福的事,方瀚海慈父心腸大發,因想:“怪不得郭守業那老家伙這么心疼閨女。這閨女真讓人心疼。嗯。她認我做公爹了!”
清啞也覺得,公爹接納她了。
另一邊,方初也對郭守業歉意道:“郭伯伯,我爹昨天喝醉了…”
郭守業想他幾次救清啞,又對清啞一片深情,不畏艱難堅持求娶,也難將對方瀚海的氣撒到他身上。也軟了下來;反怕他心里膈應。忙也說自己跟方瀚海說笑的。
剛才方瀚海對清啞的態度,勉強算是承認了這門親,雖未過明路。確有他的為難處,借著這個臺階,郭守業心一軟便也退讓一步。
他也知清啞是嫁定方初了,看方初便不同了。
一個女婿半個兒。他當方初是整個兒子。
因對方初道:“你們家規矩大,你爹凡事都不肯出頭。我郭家不要這個臉面。豁出去變著法兒也要把所有人都請來,把你們的親事辦得風風光光的。你就別愁了。等織錦大會完了,家去好好準備。要是有什么事,就找大全商量。咱們兩邊湊合著一起辦。”
方初大喜過望,激動道:“多謝郭伯伯!”
郭守業又咳嗽一聲道:“有空去看你大娘,她也惦記你呢。”
方初忙不迭道:“噯!噯!”
他簡直跟做夢一樣。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等郭守業走開,他忙向清啞走去。
“沒事了?”他問。眼中神采飛揚。
“搞定!”清啞笑燦燦道。
“我也‘搞定’你爹了。”方初學著她說。
“真的?”清啞不相信。
“是真的。”方初肯定地點頭。
清啞看著他,忽然心跳加快。
這樣一來,他們就離成親不遠了,她想從此能和他正大光明地相親相愛,又害羞又歡喜;忽發現他目光太熾烈,受不住而垂眸,卻舍不得走開,腳下扎了根一般站在他面前。
這時,好些人都進來了,喧笑聲大了起來。
方初輕聲道:“過去吧。”
清啞點點頭,兩人便并肩朝天字一號廊亭走去。
方初悄聲問道:“你是不是請明陽子先生出面為你請圣旨賜婚?”
他也跟祖母一樣,也想到這點。
清啞忙搖頭道:“我哪有那么大臉面。我又不是公主。”
方初倒詫異了,想不出她還能有什么辦法。
后又想:她瞧著沒有心機,但行事每每出人意表,這幾年看得還少嗎!她說“搞定”他爹,果然就搞定了;既和祖母打賭,肯定也有必勝把握,不然不會拿終身賭的,她可是說了“偏要嫁他”呢。
想罷,他很信任地對她一笑,不再追問。
很快到一號亭。
嚴未央上來打趣道:“還沒說完?那也等散了找個安靜地方再說。這地方人來人往,你們也不怕人看見?唉,你們什么都不怕!”
她對這兩個人,除了佩服還剩佩服。
清啞和方初對視一眼,各自又轉頭。
清啞一轉頭,便與九號亭內謝吟月目光碰個正著。
清啞便昂然抬首——要看她笑話,休想!
謝吟月昨日和清啞打了架,今日就算不想來,也得撐著來,否則,別人定然以為她羞愧得不敢現身了。
來后,便將郭方兩家沖突一幕看在眼里。
方瀚海待清啞和藹親切,她看得刺眼,拒絕猜想他已經接納清啞這個兒媳,只當他是在人前做戲,他慣會做戲的。
可是,清啞那樣開心,方瀚海真在做戲嗎?
正想著,就見清啞沖她抬首挑釁。
她輕輕一笑,云淡風輕。
她想:“就算你請了圣旨來也無濟于事。那時才更笑話呢!連方家也要被人笑話,說被逼娶一個不名節的媳婦。真是無知村女!”
她昨日回去和父親分析,猜清啞敢當眾放大話,定然是請了明陽子出面求皇上,要請圣旨賜婚,以勢壓人。
殊不知這樣一來,更加欲蓋彌彰。
所以,她嘲笑清啞是無知村女。
她等著清啞被人嘲笑,就像焦急等待掀蓋看骰子點數的賭徒。若期望實現,她便不算輸得血本無歸,總能撈回一點本兒。
漫無目的目光和嚴未央相碰,不由一怔。
嚴未央梳著婦人髻,穿著也不復未嫁時的飛揚,很端莊貴氣,渾身上下、里里外外都透出“幸福”二字。和謝吟月目光相對,她微微頷首,神色間竟有絲絲同情。
謝吟月頓時心中羞怒。
當年處處不如她的女子,竟嫁得這般風光如意;而她先被退親,后靠算計才得以保全和韓家的親事,就這樣昨日還遭受郭清啞當眾羞辱,難怪嚴未央會同情地看她,其實在可憐她。
她冷笑想:“你憑什么可憐我?”
至少,嚴未央一直暗戀的韓希夷現在是她的未婚夫。
想當年,所有少年都拜倒在她的裙下,嚴未央無人問津。
錦繡五少東中,嚴未央就是謝吟月的陪襯!
回憶往昔輝煌,謝吟月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方初時時注意清啞,便是不看她的時候,那眼角余光也是留意的,因此,將她和謝吟月不動聲色的對峙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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