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這玩意都是對比出來的。
比如說讀者們都在搬磚的時候,作者卻可以躺在家里睡覺,然后水上幾千個字騙稿費,作者就比讀者幸福。
比如說一群單身狗讀者在抱怨為什么沒有女朋友的時候,作者卻在家里為了跪榴蓮還是跪搓衣板而苦惱,那作者就比讀者幸福。
同樣身為平民百姓,大明的百姓們要頭疼明天該吃什么東西,要不要割上兩斤肉開開葷,菜應該是做咸的還是甜的,還有家里的熊孩子不好好上學,是不是該揍一頓,大明的百姓們現在為了這些事情而頭疼。
然而歐洲的百姓們卻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頭疼。
原本的生活就已經夠糟心了,吃肉基本上就是奢望,飯菜是咸的還是甜的根本就不重要,有的吃就好。
至于家里的熊孩子,上學?有那個時間去干活掙錢不好嗎?還能培養他們的動手能力!
尤其是朱慈熠在歐洲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平叛戰爭”,聯合剛剛對死了沙皇俄國的老大朱慈燝一起對歐洲地區進行清理,歐洲這下子更是徹底亂套了。
跟無日不戰的歐洲相比,大明的百姓就更加的幸福了。
尤其是有報紙這種東西的存在,再加上社學的普及讓識字率不斷的上升,民間百姓也可以通過報紙和小道消息知道歐洲那邊現在是個什么鳥樣,再跟自己現在的生活做一番對比,傻子都知道什么叫幸福。
甚至于,大明的百姓們居然希望長生不老藥這種只存在于傳說中的東西是真的,最好能讓崇禎皇帝也長生不老,一直當大明的皇帝才好。
如今到了崇禎三十六年的年尾,大明京城的百姓們可算是開了眼界了。
紫禁城在小大那天晚上,亮了整整一個晚上!
如果說紫禁城亮一個晚上,那自然是沒有什么好稀奇的,畢竟是大明的皇城,就是天天晚上燈火通明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百姓們根本就不會關心一晚上要燒掉多少錢的蠟燭。
問題是,小大的晚上,紫禁城沒點一根蠟燭,沒有一堆的柴火,完全是用一種被之為“電燈”的東西照了一晚上!
神奇啊,電這種東西不是雷公電母才能掌握的?
隨著電燈這玩意的出現,大明崇禎三十六年的年尾到崇禎三十七年的夏天,整個京城都是在忙碌中過完的。
出現一個電燈的意義絕不僅僅是可以提供照明了,而是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無論是軍事還是整治,乃至于民間經濟和生活,都會受到其影響。
比如電線桿子這種東西,還有電線和開關,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全部由少府來制造?或者由工部幫著少府分擔?
想想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明的面積有多大?需要的數量又是多少?工部和少府連燈泡的制造都想分到民間去弄,哪里又顧得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旦將這些東西的制造分流到民間,那么民間又會產生一批用工熱吧?工錢會上漲吧?百姓手里的崇禎寶鈔會變得吧?
民間的錢變得多了,流通的速度也就必然會加快,商品的流通也會隨之加快,隨之而來的就是物價上漲和更加龐大的用工熱。
除了這些之外,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還有很多,比如哪里該有發電站,線路怎么鋪才能安全,電該怎么輸送才能做到最優解,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需要頭疼。
已經五十多歲的崇禎皇帝越發覺得這些破事兒讓人鬧心。
然后大為不爽的崇禎皇帝就不想繼續當這個皇帝了。
再然后,一臉懵逼的朱慈烺就被崇禎皇帝拎到了乾清宮——憑什么啊,你不想當這個皇帝了,就準備把我弄上皇位去頭疼這些破事兒?你是不是打算帶著母后和那些妃子跑出去旅游?
盡管心里這么想著,朱慈烺最終還是沒敢說出口,哪怕朱慈烺心里明白,這很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至于說什么崇禎皇帝主動退位,讓太子早早登基以熟悉政務之類的說法,朱慈烺打從心底就一萬個不相信。
然而不管朱慈烺信不信,反正崇禎皇帝自己是信了。
望著跪在自己身前的朱慈烺,崇禎皇帝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開口道:“朕接手你皇伯父傳給朕的大明時,是一個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的大明。
朕將大明傳給你的時候,是一個強橫無匹,舉世無敵,百姓安居樂業的大明,軍、政、廠衛,朕都給你,讓你真真正正的做一個大明天子,而不用擔心朕這個太上皇會怎么樣。
朕以后的重心,會放在皇家學院那邊,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朕能扶你上馬再送上一程,但是朕卻不能替你做這個皇帝。
朕今天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能記住,有上一任的皇帝扶太子上位,會讓權力的交接少了流血和沖突,這對于大明來說是一個嘗試,朕希望你能延著這條路走下去。”
朱慈烺俯身拜道:“是,兒臣記住了。”
點了點頭后,崇禎皇帝又道:“記著,皇帝的利益,是和百姓息息相關的,真正能夠讓你坐穩這個皇位的,不是勛貴大臣,也不是文臣武將,他們是你治理這個天下需要的人手,而不是你統治這個天下的基礎。
想要江山永固,你最大的基礎就是百姓,百姓安則天下安,百姓亂則天下亂,歷朝歷代,莫不如是。
想想漢孝景皇帝是如何對待百姓的,想想他的寢陵哪怕是百姓造反了都沒有人侵犯,再想想盛唐是怎么滅亡的,再想想故宋是如何維持住了三百年的江山。
這些事情,朕不告訴你具體的答案,皇史宬收集的史書上面都有記載,你跟在朕的身邊處理政務也有接近二十年的時間,該看的你也都看過,該會的你也應該會了。
實在是沒有學會的那些,就需要你往后慢慢看,慢慢學,做太子和當皇帝是不一樣的。”
朱慈烺再次俯身拜道:“是,兒臣記下了。”
再一次沉默了半晌之后,崇禎皇帝才開口道:“人之所以會懼怕皇權,是因為皇權的不受限制,予殺予生,予取予奪,盡乎于皇帝一心。
越是到了高位,人就會看的越清楚,也就會越發的害怕,害怕自己會成為犧牲品。
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就會想方設法的來限制皇權,然而皇權本身過大的權力,又會讓人向往著皇權。
所以,才會有那么多人想要坐到皇位上面來。
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你自己思考吧,朕會在今年年底頒發禪位詔書,你自己準備好。”
崇禎皇帝向來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基本上說要滅人滿門,就不會放過一條狗。
所以從第二天開始,崇禎皇帝基本上就不再處理政務,而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扔給了朱慈烺去處理。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尤其是大明朝堂上的那些人精,更是看的明明白白。
遠在英格蘭的張世澤也被拎回了大明,從張之極的手中接過了五軍都督府大都督的位置——張之極的年齡并沒有比崇禎皇帝小到哪兒去,再支撐五軍都督府,基本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至于文官系統,變化倒不是特別大,畢竟盧象升的身體還算硬朗,再怎么樣也能再支撐上幾年,到時候首輔大臣怎么換,估計也是朱慈烺的事情,而不是崇禎皇帝要考慮的事情了。
當時間到了崇禎三十七年年底的時候,崇禎皇帝就直接了當的頒發了退位詔書,連乾清宮都讓給了朱慈烺,自己則是帶著一眾大小老婆們跑到了皇家學院附近住了下來。
朱慈烺顯然也對崇禎皇帝所說的那番話仔細琢磨了一番,最后得出來一個結論——想要讓人們不害怕皇權,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皇權關在籠子里。
登基之后的朱慈烺頒發的第一份詔書,就是限制了皇權。
主生,不主死。
死刑依舊沒有廢除,只是類似于廢除了皇帝可以隨意殺人的條例,而將判決和執行死刑的權力交給了法司,也就是大理寺,刑部,都察院。
皇權則是保留了特赦的權利。
當然,朱慈烺也沒有蠢到將所有的后路全部都堵死,而是特意留下了幾條。
比如戰爭時期所有權力歸于皇帝,比如再修改大明律就必須要經過皇帝首肯,這一類的條例基本上就是為了保護皇權而設立的。
崇禎皇帝對此則是不置可否。
自己的路已經走完了,大明到了現在這個樣子,跟自己心中所設想的也基本上差不多了,更加美好的大明帝國應該是以后的皇帝所要操心的,而不是自己替后世孫子把所有事情都辦好。
自己也沒那個本事,畢竟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真正完美的制度,人力有時而窮,指望自己解決掉所有的問題,根本就不可能。
皇位的交接順利無比,朝臣們先是上書贊美了崇禎皇帝的偉大美德,然后再細數了一番崇禎皇帝的功績,最后又恭喜朱慈烺成功上位,大明新舊兩代皇帝就算是完成了交接。
波瀾不驚又再著一絲絲的理所當然。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這種禪位模式再來上這么幾次,大明帝國以后的皇位交接就會形成一個固定模式。
在這種模式下,每一任的太子都會如強漢時的太子一樣,在登基之前先執掌一地以熟悉政務,最后再一步步的登頂。
這就意味著,這樣兒的太子在登基為帝之前,就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對于官場和軍事都會有足夠的了解,在民間也會有巨大的聲望——任何人也別想忽悠這樣兒的皇帝。
最為可怕的是,崇禎皇帝搞出來的這種禪位模式與強漢之時讓太子先熟悉政務的模式還有很大的不同。
強漢之時,早期的太子都很牛逼,而后來的皇帝一旦坑了,太子就會完蛋,甚至于出現幼主臨朝的局面。
然而大明帝國就算是出現了幼主臨朝,其實也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別管是外戚還是文臣,甚至于是軍方,幾方面互相掣肘之下,誰也別想把持朝政!
朱慈烺對此是無比的羨慕,是真的羨慕!
父皇可以任性到極致的頒發一份禪位詔書,將軍權甚至于廠衛都直接了當的扔給自己,然而自己以后能不能達到父皇的水平?
然而朱慈烺心里明白,崇禎皇帝之所以能夠如此任性,是因為他不在乎,也不害怕。
不在乎權力是不是在自己的手里,不在乎朝堂上的大臣是否認朱慈烺為皇帝,也不擔心掌握了軍權的朱慈烺會不會對自己不利。
事實上,朱慈烺不敢。
先不說朱慈烺心里根本就沒有那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就算有,朱慈烺也不敢表露出一絲一毫——現在百姓們對于自己的認同,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是父皇指定的繼承人,而不是自己有多么的得民心!
而當崇禎皇帝退位之后,最為高興的并不是朱慈烺,而是皇家學院的院正宋應星。
宋應星的年經也已經不小了,下一任的接班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就會是那個叫做易星志的年輕人。
然而人老心不老,宋應星打算趁著自己身體還算硬朗,好好的琢磨出些新東西,替大明再盡上一份力。
而想要琢磨新東西,大概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崇禎皇帝更厲害了,畢竟從水泥到火槍火炮再到蒸汽機和電,這些東西的背后都有崇禎皇帝的影子。
現在趁著崇禎皇帝還算是年輕,應該趕緊的多從陛下那里弄出些新的想法出來,最起碼也要解決掉有線電報的問題才行。
宋應星和崇禎皇帝想到一處去了。
在崇禎皇帝看來,電燈這玩意都出現了,電報這種東西也該琢磨出來了,別管自己活著的時候能不能看到無線電和收音機這些玩意的出現,但是有線電報還是很有可能的嘛。
然后崇禎皇帝就帶著自己那些有線的理工科知識,一頭扎進了皇家學院這所大坑。
目標,有線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