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十一年四月,崇禎皇帝難得的空閑了下來,帶著周皇后和宜貴妃等大小老婆們集體出游,而且沒帶著任何一個皇子皇女。
實際上也沒有辦法帶,女兒已經長大了,婚期都定下來了,兩個大點兒的混賬兒子干脆賴在蓬萊大陸上不回來,自己想把這兩個小畜牲捆起來抽都沒辦法。
至于那些更小一些的,不是要讀書就是還需要人照顧,帶出來除了讓自己鬧心之外啥用也沒有。
一眾后妃都戴著面紗,不時的跟崇禎皇帝說笑幾句,或者害羞或者掩嘴輕笑,讓崇禎皇帝有一種凈街的沖動。
當然,為了自己辦事兒而凈街這種事兒,想想就算了,真這么干還真不成,自己怎么著也得要點兒臉面不是。
再說了,就算是自己不要臉,這皇后宜貴妃她們也不能同意不是?
在街上閑逛了半天之后,周皇后才開口道:“老爺,咱們這在街上都逛了半天了,該上哪兒去,您總得有個說法不是?”
崇禎皇帝左右打量了半天,便伸了指了指:“那兒有個茶樓,咱們去叫些小食和茶水,聽聽說書的去?”
周皇后嗤的一聲笑道:“您這一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明明能把那些說書先生請到家里去,還非得跑到街上來。這要是擱以前,那些管家們不得沒完沒了的數落?”
崇禎皇帝一邊帶頭向著茶樓而去,一邊嘿嘿笑道:“沒事兒,反正本老爺臉皮厚,隨便他們數落。”
等崇禎皇帝和周皇后進了茶樓之后,整個一樓已經坐滿了人,便是二樓上也只剩下一張位置最好的桌子,其他位置都已經坐滿。
喊來店小二隨意點了幾樣吃的,又點了一壺茶水,崇禎皇帝這才將目光投向了說書先生所在的位置。
只是越聽下去,崇禎皇帝就越感覺不對勁,再后來干脆臉色一變,冷哼一聲后就帶著周皇后等人起身離去了。
向來擅長察言觀色的魏良卿在崇禎皇帝起身的時候就已經發覺不對勁了,悄然打了幾個手勢之后便隨著崇禎皇帝一起回到了宮中。
周皇后等后宮妃子更是人精一般,一看崇禎皇帝的臉色,便各自問了安之后轉回了后宮,省得再惹崇禎皇帝發怒。
隨手拿起桌子上面的奏章翻了翻,崇禎皇帝卻發現一點兒精神都集中不起來,干脆將奏章扔到一旁后,冷哼道:“傳關步過來。”
王承恩低聲應了,向著旁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自己又去倒了一杯茶來端到崇禎皇帝的桌前,低聲道:“皇爺,先喝杯茶吧?”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接過茶水抿了一口之后就放下了,沉著臉沒有再開口說話,王承恩也不敢出聲。
當關步見到臉色陰沉的崇禎皇帝后,心中就是一沉。
臉色陰沉到這般模樣,在崇禎皇帝身上已經極少能看到了,偶爾看到一回都會出現要命的大事兒,如今再一次出現,還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風浪。
崇禎皇帝卻是直接開口問道:“朕想要知道,擅改作物,違背天理輪回,當受天打雷劈這些說法,到底是從哪里傳出來的,背后都有些什么人?
還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次出現朕發現了問題而錦衣衛還沒有上報的情況,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關步后背上的冷汗頓時就冒出來了。
崇禎皇帝說的事情,錦衣衛不是沒有發現,而自己也知道這事兒,現在只是在追查事情的源頭而已。
雖然說眼下有了點兒線索,但是還不夠明晰的線索拿來向崇禎皇帝匯報,如果中間出了岔子怎么辦?
但是關步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正是自己報著求穩的心態沒有上報,現在居然被崇禎皇帝搶先一步知道并且龍顏大怒。
連額頭上的冷汗都顧不得去擦,官步顫聲道:“啟奏陛下,錦衣衛早就發現了這股子歪風邪氣,也一直在追查。
但是這件事情的背后應該有許多人參與,所有線索都被人刻意掩蓋過,單憑市井中傳播的這些人,很難找到源頭。”
崇禎皇帝的臉色停止沒有什么變化,還是陰沉如水:“朕不想聽這些解釋,也不想知道其中的前因后果。
錦衣衛要做的就是把背后的人給找出來,只要不是屈打成招胡亂抓人,剩下的朕一概不管。”
原本崇禎皇帝還打算讓關步趁早滾蛋去查清楚問題到底是哪里出現的,但是匆匆忙忙趕來的馬石卻又在崇禎皇帝的怒火上澆了一桶油,而且是高標號汽油。
現在已經不僅僅是謠言那么簡單了,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的趨勢——大量的百姓開始不滿于自己吃到肚子里的糧食是被陳足奇“強行改變了天道循環而得來的種子”所種出來的,甚至于認為自己也會被牽連而受到天罰。
現在已經暗中有人開始串聯,打算去皇家學院門前靜坐,要求皇家學院給出個說法。
崇禎皇帝頓時怒極而笑——還是讓這些人吃的太飽了!
暴怒的崇禎皇帝連內閣和智庫那邊都沒有理會,就直接傳了張之極前來:“等到這些人聚集起來后,有一個算一個,統統抓回來扔進詔獄,然后帶上他們的家人一起發往庫頁島。
從今以后,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不許他們從官府買到這些改良的種子,把以前那些種子翻出來給他們,讓他們慢慢的種,著庫頁衛對這些人嚴加看管,一旦有什么異動,直接鎮壓!”
吩咐完張之極之后,崇禎皇帝又將目光投向了關步:“這一次,朕不想再聽到任何的解釋,錦衣衛如果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朕就換一個指揮使,懂?”
甚至于趕來報信的馬石同樣沒得到什么好臉色:“還有你們西廠,跟錦衣衛一起把幕后之人都給朕挖出來,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膽!”
實際上,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絕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很多。
數千人集體坐在皇家學院的門口是一種什么感覺?
如果這些人不是一眼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大明百姓,估計就算再多上幾倍也早被京營士卒們給清理干凈了。
令京營士卒為難的是,十幾年一直被灌輸著百姓就是軍隊后盾,軍隊是百姓子弟兵和守護神的概念,面對著幾千個大明百姓,除了戒備之外,剩下的什么都不敢干。
五軍營指揮使錢祎來回的踱著步,騰驤左衛提督,東西廠的檔頭,錦衣衛千戶幾個人看著錢祎愁容滿面的樣子,頓時互相對視了一眼。
幸好啊,最外圍的就是五軍營在負責守衛,過了五軍營才是東西廠和錦衣衛,然后才是內行廠直領的騰驤左衛。
現在外圍無論鬧成了什么樣子,最后需要承擔責任的都是錢祎而不是自己——現在這種局面換誰上去都是一樣,除非直接把最內的騰驤左衛給拉到前面來頂雷。
說白了,騰驤左衛可以不鳥任何的律法,也不用鳥順天府一類的官差,他們在負責皇家學院安全上面的權利雖然跟錦衣衛相同,但是武力卻又比這里的錦衣衛大上無數倍。
來回踱了半天之后,錢祎才一攤手,對著幾人道:“我說哥幾個,現在該怎么辦,總得有個章程吧?五軍營是守在最外圍沒錯,可是真要是出了什么問題,咱們可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啊!”
提督騰驤左衛的范振嘿嘿笑道:“幾年了?這都幾年沒掛過人頭了?既然這些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掛上去,你錢指揮使直接同意了不就行?”
錢祎呸了一聲道:“扯!外面那些人一看就是普通的大明百姓,里面說不定就有你我的父老鄉親在里面,你讓本指揮使向他們開火?就算是我同意,下面的士卒們會同意嗎?”
陰沉著臉的錦衣衛千戶甘景嗤的一聲笑道:“外面的那些人啊,就是吃飽了撐的。要我說,就是陳足奇折騰出來的這些什么作物把他們喂的太飽了!”
錢祎冷哼一聲道:“是,他們是吃飽了撐的,問題是現在該怎么辦?放任不管肯定不行,直接開火的責任誰又能背的起來?”
西廠大檔頭欒海成卻嘿然笑道:“要不然說你老錢太蠢?這事兒不讓陛下來決斷,咱們幾個在這里頭疼,有用嗎?”
錢祎的目光頓時有些糾結:“欒公公,您知不知道這事兒被陛下知道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欒海成說的沒事兒,這事兒的鍋太大,大到自己這些人聯手都背不起來的程度,只能讓皇帝親自來裁決,但是讓皇帝陛下親自裁決也絕不會是什么好事兒。
這事兒如果沒有被崇禎皇帝知道還好說,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哪怕是向來以強硬著稱的內閣,也不會在這件事情上搞出什么大亂子來。
但是換成崇禎皇帝就不一樣了——崇禎皇帝對百姓好是事實,但是崇禎皇帝殺性極重也是事實。
還沒等錢祎開口說話,之前守在皇家學院大門外的親兵就已經匆匆而來,躬身道:“大人,萬騎來了!”
錢祎身子一軟,干脆癱坐在了椅子上面。
這回完犢子了,徹底完犢子了——蒙古萬騎除了崇禎皇帝本人的旨意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人能調動他們!
等到錢祎等人匆匆忙忙趕到皇家學院大門外的時候,傳來的已經是一片哭聲。
萬騎從來不會理會對面的是什么人,只會老老實實的執行天子詔令,抓人。
望著城墻下哭喊的人群還有戰馬往來所帶起的煙塵,錢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可是幾千人?”
范振瞧了一眼錢祎,干巴巴的道:“人啊,總得為自己犯下的錯來承擔過錯,法不責眾這種事兒好聽不好辦啊。”
錢祎道:“這不是責不責重的事兒,而是牽連的事兒,這些人靜坐在這里,該適用哪一條大明律?到時候又該如何處置?倘若一次性牽扯人數太多,只怕與陛下名聲有礙啊?”
范振差點兒被錢祎的話給逗笑——陛下的名聲?陛下還有什么好名聲不成?他人家在意這個?
匆匆忙忙趕進宮的盧象升等人面對著崇禎皇帝一張臭臉,想要勸解的話頓時也說不出口了。
早就跟崇禎皇帝有過接觸,甚至一起操刀子砍過人的盧象升心里清楚,這回是真有人觸碰到了崇禎皇帝的逆鱗,不死上一大批人是不可能的了。
至于牽連過廣影響名聲的問題,看看復社和東林黨,看看南京那兩萬多顆滾滾人頭,再看看那無數座的京觀…
法不責眾從來都是句屁話,如果真的有法不責眾的說法,那還要大明律干什么?
沉吟了半晌之后,盧象升才躬身道:“陛下,這些人究竟該怎么處理?”
崇禎皇帝冷哼了一聲道:“還能怎么處理?該扔到庫頁島的扔到庫頁島,該發配到朵甘思和烏思藏的就發配過去,還想怎么著?
對了,那些皇家學院弄出來的種子,以后就不要賣給這些人了,讓他們去享用他們的天然種糧,省得他們吃的太飽了閑的沒事兒干!”
現在大明折騰出來的雜交作物其實跟袁老折騰出來的差不多,對人體根本就沒有什么壞處,可是偏偏有人開始鬧事兒?
其實仔細想一想,崇禎皇帝都能猜的出來是什么人在背后使這種小動作——糧食太多,糧價被壓的太低,人口又被大量遷移出去,受到損失最大的是什么人?
絕對不是朝廷——人口哪怕是被遷移到莫臥兒,該交的稅還是得交,除非崇禎皇帝有恩旨下發,否則的話一文錢也別想少。
也不可能是普通的百姓。
普通的百姓能吃飽肚子就是好事兒了,誰會去關心這些糧種是怎么改造出來的,哪怕里面有毒,只要不是立即致死的,該怎么吃還是會怎么吃。
后世那么多人喊著轉基因有危害,而且實際證明的例子也不算少,老百姓們不照樣在吃轉基因的糧食?
真正損失大把利益的人,是那些地主,尤其是那些大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