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城墻外有大量的蠻子,頓時讓金甌衛的士卒們激動了起來。
像金甌知縣那樣的文官對于火炮聲沒有多少了解,這些衛所的殺才們天天打炮,怎么可能聽不出來這是大明軍艦上面裝備的幾種火炮的聲音?
再說了,滿天下隨便去找,除了大明的軍隊能玩的起這種炮彈洗地的炮擊模式,剩下的還有誰能玩的起?又不是沒跟蠻子們交過手,誰還不知道誰啊。
別說安南這些野猴子了,就算是囂張不可一世的莫臥兒和那些原本盤踞在呂宋的佛朗機蠻子不還是玩不起!
自己家援軍到位了,這也就意味著自己不用再憋在衛所里面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砍蠻子了——軍功!軍功!
金甌衛指揮使徐經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帶著一群嗷嗷叫的殺才們砍人,跟帶著一群像娘們兒一樣的軟蛋砍人,那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效果,帶來的結果也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會帶來軍功,爵位,銀子,土地,女人,幾乎一切想要的好處都可以得到。
后者…算了,不全軍覆沒就已經是僥天之幸了,不敢奢求太多。
再次環視了一圈之后,金甌衛指揮使又接著道:“還有,別說老子沒提醒你們,炮擊停止之前,誰也不許跑出城墻五里的范圍,要不然被艦隊的那些王八蛋們拿炮彈給砸了,就自認倒霉吧!”
一句話頓時惹得衛所士卒們轟然大笑起來。
安南的地形圖,小到一個村子,大到一座城市,甚至于一條無名的河流,都在地形圖上面標準的清清楚楚,大概安南人都沒有大明的軍府了解的更清楚,
錦衣衛從崇禎元年起就在安南活動,收集資料,前前后后花費了十余年的時間,才在崇禎十二年的時候繪制出了如此詳盡的地圖。
金甌衛里面就有一份從角渠村開始,直到邊瀝地區之間的地形圖,東海艦隊手里的更是整個交趾全境的地形圖,按照角渠、金甌、薄燎、永州等大一些的地名分隔成冊,光是重量就有數十斤。
有著如此完備的地圖做為支撐,衛所指揮使和下面的士卒們自然不擔心炮彈會砸到自己頭上來。
這也是為什么從安南人一開始作亂時,所有大明百姓和那些心向大明的安南人就被收攏到衛所里面的原因。
既然早就決定好要讓艦隊炮彈洗地,那么整個安南都沒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甚至于包括鎮南府那些不沿海的地方。
因為不光是艦隊喜歡用炮彈洗地,整個畫風嚴重跑偏的大明軍方都喜歡用炮彈洗地,包括各個衛所也是如此。
如果一定要在安南找出來安全的地方,也不是沒有——衛所方圓五里之內基本上就是安全的,就算是再怎么喜歡炮火洗地,也不可能將炮彈對著自己人的腦袋上面砸。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艦隊的大小口徑火炮一起開始發言之后,從角渠村到金甌,除了金甌衛之外,這附近的地方已經沒有哪里是安全的了。
艦隊的那些殺才們光著膀子,除了擦一擦額頭上的汗水時算是休息,或者在炮管打紅了之后才會停下來一陣之外,剩下的時間都在不停的傾泄炮彈。
安南的金甌守將鄭東學已經快要瘋了。
在東海艦隊剛剛到達金甌港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試圖與東海艦隊取得聯系了。
然而并沒有什么鳥用,該死的明國艦隊不光不理會自己派人打出的旗語,連自己派過去與他們聯系的小船都在剛剛離港時被擊沉。
數不盡的炮彈鋪天蓋地而來,金甌港是最先倒霉的,幾乎在三五輪的炮擊之后就變成了一片火海。
恨恨的望了一眼還在傾泄炮彈的東海艦隊,鄭東學呸了一聲后扭頭對親兵吩咐道:“直接后撤,先行撤往芹苴,老子就不信他們的炮彈還能打到芹苴去!”
親兵匆匆忙忙的去通知鄭東學所帶的隊伍,鄭東學則是翻身上了馬,恨恨的磕了磕馬腹,向著芹苴的方向而去。
至于安南的百姓,誰會在乎這些人的死活?以前不會有人在乎,以后也不會有人在乎,或許大明的官府曾經在乎,卻被這些人親手給推到了敵對面。
連續不斷的炮擊,讓剩下的安南人如同無頭蒼蠅一般混亂,想要找個安全的地方都找不到,無奈之下只得順著炮彈的落點處往前跑——等超出了炮彈的射程之后就安全了吧?
東海艦隊的副隊陳繼忠舉著望遠鏡,望著碼頭上來來回回奔跑的人群,甚至于有幾個倒霉蛋沒有被炮彈砸死,卻被炮彈爆炸之后引起的大火燒死。
看了半天都沒有什么感覺,陳繼忠便放下了望遠鏡,高聲吩咐道:“令,最后三發炮彈速射,然后啟程前往中平港!”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中平港在金甌港的東北方向,但是因為角渠村的存在,想要從金甌港前往中平港,就必須先向東南航行一段,繞過角渠村之后才能向東北航行,繼而到達中平港。
而芹苴,就在中平港的西北方向。
唯一比較可惜的,就是大明的火炮射程還達不到那么牛逼,相要從中平港將炮彈發射到芹苴,基本上是做夢。
接到最后三輪速射的命令之后,炮位上的諸多殺才們頓時都松了一口氣。
五月末快要接近六月的時候,正是最熱的一段時間,船艙中正在打炮的殺才們都已經將身上的短褂脫了下來,赤著膀子在打炮。
古銅色的肌肉虬扎而起,豆大的汗水根本就沒辦法掛在幾乎冒出油來的肌肉上面,滴滴答答的跌落在艙板上,摔成無數瓣之后又慢慢消失不見,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最后一枚炮彈打出去之后,眾多的殺才們頓時癱倒在地,身子平鋪在船板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好像剛剛從地獄里面走了一遭。
炮兵千戶在船艙之中來回巡視著,不時向著眾多爛泥一樣的炮兵踹上一腳,口中也在不斷的喝罵道:“都軟蛋啦?剛才不是挺歡實的?
都他娘的起來,別躺在艙板上,要是你們這些狗入的著了涼,還得老子帶人看顧你們,趕緊起來!再不起來,老子抽死你們!”
往常極為有用的威脅在這一刻也沒有什么鳥用了,都已經累的渾身癱軟了,不好好休息一會兒怎么成,傻子才他娘的現在就站起來!
炮兵千戶見連踹帶罵都不起作用,干脆罵罵咧咧的轉身出去了,尋了些人手進來幫忙,將這些軟腳蝦都摻起來扔回了艙中的床上。
打完炮的東海艦隊揚帆而去,扔下一地雞毛鴨血混亂不堪的金甌港,還有那些混亂的百姓。
剛剛操起刀子砍人砍了沒多久,金甌衛的士卒們就發現炮擊停止了,歡呼一聲后又賣力的砍起人來。
炮擊停止了,就意味著自己這些人不用局限在五里的范圍之內了,再遠一些的安南士卒不是有膽子圍困金甌衛么,現在有種別跑,戰場上見個真章!
事實上,安南人也沒跑,反而是奔著金甌衛而來的。
安南人的智商確實不在水平線上,而且一直到了幾百年后都沒能達到及格線——要不然也不會分不清誰是親爹誰是干爹了。
當然,分不清楚哪個是親爹哪個是干爹也沒問題,但是誰離自己更近總能分的出來吧?就算不用高德地圖,光靠皮尺量一下都能得出來結果了。
事實證明,安南人還真就分不出來…
然而再怎么智商不及格,安南人還是能分辨的出來,炮彈是向著整個金甌覆蓋的,唯獨大明修起來的那個金甌衛附近,連一發炮彈的影子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生死之間的大恐怖讓安南人突破了基因鎖的限制,也有可能是安南人的老祖宗保佑他們,讓他們的智商突然間上線,大量的安南人開始涌向金甌衛所在的位置。
原本徐經帶著手下的那些殺才們砍人砍的開心,攆著安南猴子跑的感覺實在是夠爽,但是漸漸的,徐經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些該死的安南猴子怎么越砍越多了?除了穿著兵丁衣服的安南猴子兵以外怎么還跑來這么多的野猴子?
心里開始打鼓的徐經開始聚攏手下,慢慢的靠在一起后,徐經便直接吩咐道:“都他娘的撤到城墻邊上,別再往前了!”
剛剛撤回到城墻邊上,徐經心中頓時臥槽一聲,也顧不得依靠城墻再砍人了,干脆帶著手下的殺才們一起跑回了城里。
太他娘的嚇人了,外面烏央央的一片,這哪里是之前圍困金甌衛的那些安南猴子啊,這是整個金甌的猴子都跑來了!
如果是之前那么點兒人,自己帶著金甌衛的殺才們可以輕輕松松的砍死他們,現在這么多的蠻子,如果不組成軍陣,自己帶著的這幾千士卒就是送菜!
然而剛才為了砍人砍的爽,除了盔甲和長刀,剩下的火銃和弓弩都被扔在了城里,一旦陷入猴子的海洋之中,自己水性再好也得被淹死!
彼其娘之!
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之后,徐經又快速的跑回城頭,高聲喝道:“戒備!一旦蠻子們有攻城的動作便直接開火!”
他娘的,以前也沒感覺有多少猴子啊,都怪艦隊的那些王八蛋們亂打炮,結果將猴子們驚得炸了群,現在一窩蜂的跑這兒來讓自己頭疼。
城下的安南人也不算太傻,遠遠的在弓箭射程之外便停下了腳步,甚至于為了不刺激到城頭上面防守的明軍,安南人干脆席地坐下了…
望著城下的安南人,徐經顧不得額頭上的汗水了,更多的還是感覺到有些口渴,有些想要流口水的感覺。
不是砍人累的,而是看到這么多的安南人激動的。
一個蠻子值價五兩銀子,城下的蠻子少說也得有個幾萬,只要把這些蠻子們一抓,那銀子可就…
越想越激動的徐經也顧不得剛才還想砍死猴子的想法了,干脆吩咐道:“注意戒備!盡量減少無謂的殺傷!這都是銀子!”
城頭上的殺才們也哄然大笑了起來。
指揮使大人說的沒錯,這些蠻子可不就是會行走的銀子?現在把蠻子殺光了,自己可就少了一大筆的銀子!
當然,那些起兵造反后從軍的安南猴子另當別論,能殺光還是殺光的好,留下這些普通的猴子百姓們當勞工賣就可以了。
想通了這一關節,城頭上的殺才們望向城下猴子百姓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溫柔,就差眼睛里面放出紅光來了。
安南不大,消息傳遞的速度很快——如果是大明的最南端受到攻擊,消息傳遞進京城的速度,最快也得三五天。
而安南用不了這么久,只是短短一天的時間,東海艦隊炮擊金甌的消息就已經從最南端的金甌傳到了近乎于最北端的升龍府。
黎旭再也坐不住了,這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在黎旭等人最壞的計劃之中,也不過是東海艦隊或者南海艦隊過來,然后炮擊一番以為警告,然后再雙方你來我往的談上好一段時間,最后再由安南表示臣服,大明重新接納安南為外藩。
這中間肯定會有戰爭,也會有傷亡,黎旭和胡書杰還有阮子文等人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自古來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些平民的性命還能算是命?
但是任誰也沒有想到,大明居然會直接掀了桌子,尤其是之前大明沉寂了那么長的時間,對于整個安南都不聞不問,甚至沒有管過那些衛所的情況下。
東海艦隊直接以火炮覆蓋的形式炮擊了金甌,然后繞過金渠村北上中平,再一次展開炮擊,金甌的衛所也針對之前圍困衛所的士卒進行攻擊。
這一切的一切,都意味著大明終于有了最終的決定。
這哪里是示威,哪里有恐嚇一番后和談的樣子?
從東海艦隊展開覆蓋式炮擊的那一剎那,就已經表明了大明的態度——把安南徹底的抹去,從上到下,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