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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朕心不忍,圣人不仁

  孫承宗覺得自己沒辦法處理。

  這些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十來萬總是有的。

  人一上萬,無邊無沿,更何況是十多萬的百姓。

  如果說,這十來萬的百姓都是被逼無奈才剃了發,茍活于建奴控制的地方,孫承宗現在就敢直接把人放了。

  問題在于這十萬百姓里面,幾乎每家每戶都有男丁加入了漢軍旗。

  就像是跟著劉野豬混的金日磾對待匈奴人比漢軍對待匈奴人更狠一般,這些入了漢軍旗的混賬東西對待漢人百姓比建奴更狠。

  無他,以示忠心而已。

  覺得自己沒辦法處理這事兒的孫承宗無奈之下干脆選擇了甩鍋——一封奏章直達京城,遞到了崇禎皇帝的岸頭,讓崇禎皇帝去頭疼。

  接到孫承宗奏章的崇禎皇帝想要砍死孫承宗的心都有了——要么你直接把這十萬人砍了然后弄個替死鬼出來讓朕砍,要么你自己想想其他的辦法。

  現在把鍋扔給朕,是要讓朕替你背上這個黑鍋?

  如果說按照自己在后世受到的教育所養成的人生觀價值觀什么的來說,那這十萬百姓是因為自己這個皇帝或者說大明的保護不到位,所以無奈之下才替建奴賣命,那么這十萬百姓放了也是應該的。

  然而現在自己是在后世么?

  不是,現在的自己是大明朝的皇帝,而且是那個面對著小冰河時期沒完沒了的天災還有人禍,一朝不慎就會被掛在老歪脖子樹上的崇禎皇帝。

  但是要把這十萬人集體給砍了,那也只能說崇禎皇帝這四年的皇帝白干了。

  武安君白起一次性的坑殺了十萬趙國降卒,那是因為他是一個將軍。

  中原這片土地上,從來就沒有哪個正統的皇帝下過一次性坑殺十萬百姓的詔書。

  當然,要說這么干的膽子,崇禎皇帝是不缺的。

  反正不管是在草原或者是南直隸,哪一次不是人頭滾滾,哪一次不是幾萬幾萬的殺?

  把他們當成一段代碼,當成電腦游戲中的非完家角色就可以了。

  但是,這跟崇禎皇帝一貫以來所塑造的愛民形象是相悖的!

  崇禎皇帝為什么敢在一登基的時候就對著東林黨大殺特殺?

  為什么敢跑到南直隸去大殺特殺?

  原因就在于,一是掌握了軍權,還有強力的特務組織——廠衛,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民心所向。

  不管是永不加賦的詔書,還是在草原上的十余座京觀,或者是后來不停的免農稅免農賦,都是崇禎皇帝有意為之。

  目的就是通過這些事情,在民間替自己塑造一個勤政愛民的圣天子形象。

  不管是邸報還是大明半月報,或者是廠衛在民間的推波助瀾,目前來看效果很不錯。

  但是,這十來萬百姓一殺,崇禎皇帝這形象就算是全毀了——愛民如子還能殺上十多萬?

  這事兒又瞞不住,到時候讓崇禎皇帝怎么向天下人解釋?估計廠衛玩了命的洗地也洗不干凈。

  崇禎皇帝有個很好的習慣——凡是有些鍋自己不想背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來自己的手下還有一大票的馬仔可以用。

  比如溫體仁,比如溫體仁。

  不是崇禎皇帝找不到其他人,但是對于自己的心思了解的十分清楚的朝堂大佬們,施鳳來已經跑去了九州島當第一任的總督,此刻正在跟倭奴玩的嗨皮。

  心狠手辣的洪承疇此時正在鐵道部跟下面的官員們撕扯,動不動就是拉著錦衣衛的許顯純和田爾耕一起出去嚇唬人。

  不管是百姓還是官員,甚至于大明的藩王,凡是對于鐵道修建一事有什么看法的,洪承疇都會拉上這兩個人,然后去跟別人談心。

  現在洪承疇就被崇禎皇帝給拉上了,大明朝八部尚書有一個算一個,加上內閣的成員被崇禎皇帝框了一下,然后集體進了宮里見駕。

  面對著崇禎皇帝甩過來的鍋,溫體仁很想表示老子不想背。

  別說是溫體仁在,在場之人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想背這個鍋的。

  不過,也不是沒有人想背。

  反正洪承疇覺得這個鍋就應該自己來背,別人誰敢跟自己搶,自己就能跟誰急!

  十萬百姓啊,就算是刨去了家中從軍的那一個,剩下的壯勞力得有多少?

  起碼得有個三五萬的吧?

  這三五萬的壯勞拿來修鐵路,除去特別危險需要玩命的那些路段要交給建奴來干,剩下的讓這些人干是不是正好?

  最起碼大明現在的百姓用起來還要給錢,還得注意不能給累死,這些人還有個屁的顧慮!

  心狠手辣的洪承疇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干的,不等崇禎皇帝開口發問,就直接開口道:“啟奏陛下,臣以為,從奴者有罪,其罪當誅!尤其是這兩萬余戶之中,家家有人從奴為軍,更是罪無可恕!”

  來宗道瞪了洪承疇一眼,問道:“所以呢?十萬人全殺了?”

  來宗道對于洪承疇不是很熟悉,或者說對于洪承疇隱藏起來狠辣的那一面不熟悉,但是崇禎皇帝可是知道這家伙是個什么玩意。

  能說出這種話來,肯定就不會憋著什么好屁。

  有意配合的崇禎皇帝干脆假惺惺的道:“十萬之眾啊,十萬百姓,皆是朕的子民。

  先不提法不責眾這一點,光是因為大明丟失了遼東之后他們才無奈之下從賊,朕便有意赦免他們。

  畢竟,這是大明,是朕和皇兄,還有朝廷對不起百姓在先,卻也怪不得百姓。”

  洪承疇無視了來宗道的目光,躬身道:“啟奏陛下,若是因此而盡數赦免,臣敢問陛下,十三山百姓何辜?覺華島殺子以避賊者如何?

  若陛下今日盡赦彼輩,臣恐天下人齒冷,從賊者眾矣!望陛下三思!”

  崇禎皇帝冷冷的眼著洪承疇,怒道:“大膽!”

  洪承疇卻是一點兒怕的意思都沒有,只是干脆的拜伏于地,將頭上的官帽摘下來放在一旁,拜道:“陛下若盡赦之,臣恐覺華島嬰兒冤魂不依!”

  溫體仁算是看明白了,今兒個這事兒最后就得是洪承疇勝出,而且丁點兒的屁事兒沒有,至于那十萬百姓,只要家里有人去給建奴當兵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老老實實的被弄去修鐵路。

  很有可能一修就是修到死。

  洪承疇這家伙不光心狠,臉皮還厚,上來就祭出了覺華島嬰兒這么個逆天的大殺器,崇禎皇帝不怒都得怒。

  覺華島嬰兒,是王在晉所記載的十三山百姓們的故事:“今大山有七百人黑夜潛偷下山,至海邊渡上覺華島,嬰孩都害死,問其何以害死,曰:‘恐兒啼,賊來追趕也’。”

  同樣是關外百姓,十三山十余萬人之眾,只兩人逃入關內,余者盡死。

  這些人,比之這有男丁替建奴當兵的十萬百姓如何?

  這個故事,不光是洪承疇知道,崇禎皇帝也在宮內的資料上面看到過。

  更何況,在審問袁崇煥的時候,袁崇煥也問過崇禎皇帝一句話:十三山十萬百姓何罪該死?

  如今洪承疇把這事兒又給翻了出來,相當于崇禎皇帝前世斗地主的時候,有人直接扔王炸出來。

  果然不出溫體仁所料,崇禎皇帝的臉色一變再變,冷哼一聲道:“若是依愛卿之見,又該當如何?”

  洪承疇拜道:“啟奏陛下,微臣知道陛下愛民如子,然則古人有云,慣子如殺子,又有云曰棍棒之下出孝子。

  這十萬百姓,家家有男丁從賊,已經不是忤逆,而是赤裸裸的造反,若不懲戒,恐天下人不服。

  倒不如將之發配到微臣的鐵道路,使之修路以贖罪,待十年之后,再行寬赦,天下人也無話可說。”

  崇禎皇帝能怎么辦?

  洪承疇說的有理有據的,崇禎皇帝也很絕望啊。

  眼看著自己是說不過洪承疇了,崇禎皇帝無奈之下,只得將目光轉向了溫體仁等人:“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溫體仁躬身道:“啟奏陛下,臣以為可以。畢竟先有十三山十萬百姓共赴國難,若是盡赦這十萬從賊之徒,只怕難堵天下悠悠眾口。

  如此一來,倒不如依著洪尚書所言,將之盡數發配去修建鐵路,倒也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兒。”

  至于這個一舉多得,都有哪幾得,溫體仁沒說,但是在場之人根本就沒有傻子,誰能不知道是哪幾得?

  戶部尚書郭允厚也覺得這事兒靠譜,弄去修鐵路,就可以把這十萬之眾盡數劃為奴籍,不用再重新忙著弄什么大明的百姓戶籍,也算是給自己的戶部少了些麻煩。

  至于說十萬人一下子全部打入奴籍是不是太多的問題,郭允厚也好,甚至于連在場的所有人,除去崇禎皇帝心里隱隱約約的有些不忍之外,剩下的人卻都覺得是很正常的事兒。

  畢竟蒲壽庚一家男的代代為奴,女子世世為娼,不許讀書,不許從事其他行業,這種牽連一整個蒲姓的事兒都干過。

  還有就是“色目著豬皮靴,不許乘騎,若行中徑,許平民打死勿論。題名碑中,無此規條”這一條,更是赤裸裸的把所有的色目人都給劃進去了。

  而色目信大部分是信仰什么的,大家伙兒心里都清楚,但是卻只能穿豬皮靴。

  就連走在路中間都不行,否則的話,隨便哪個大明的百姓把人給打死了,那也就打死了,官府是不會管這種事兒的。

  至于崇禎皇帝,反正這些規定都是朱元璋定下來的,屬于祖制,屬于不可動搖的那一部分,除了遵守之外還能怎么辦?當然是三令五申的強調要遵守祖制了。

  如今洪承疇一開口,就是把這十萬人劃成了奴籍,崇禎皇帝心中雖然有些不忍,可是再想想十三山的百姓,再想想自己前世看過的摔頭胎的說法,崇禎皇帝的心又硬了起來。

  慈不掌兵;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這兩句話,崇禎皇帝一直奉為圭臬。

  對于這十萬百姓心軟,就是對于剩下的九千多萬大明百姓的心狠!

  畢竟,犯了錯卻能被原諒,這種事兒是圣母們應該干的,不是一個皇帝應該干的。

  否則的話,還要大明律干什么?

  狠下心來之后,崇禎皇帝便擠出了兩滴眼淚,哽咽道:“朕這心里,實在是不落忍!都是朕的子民,何至于斯?”

  洪承疇勸道:“陛下,十萬與萬萬大明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若是不對這十萬人做出懲戒,豈不是對于萬萬之數的百姓不公?臣知陛下愛民之心,然則此時非陛下心軟之時也,望陛下明察!”

  洪承疇的話一出口,剩下的那些個大佬們也算是看明白了——崇禎皇帝這是要面子,這個都算不上鍋的鍋自己不背,反而要讓大家伙兒一起扛起來。

  不過無所謂,前面有對于老朱對于色目人的處置方案在前,才區區十萬人而已,當不得甚么。

  于是崇禎皇帝的眼淚還沒有擦干,底下的大臣們,從內閣的幾位大佬到八部尚書,就一起躬身道:“望陛下明察!”

  崇禎皇帝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嘆息一聲后開口道:“罷了罷了,就依洪愛卿罷。遼西這十萬百姓,盡數劃與鐵道部去修建鐵路,十年后再放歸民籍。”

  想了想,崇禎皇帝又補充了一句:“若是其家中從奴之丁歸來,不許為難,一體當差也就是了,只是該丁之其需延長至二十年,以為后來者戒!”

  溫體仁等人就想問問陛下您是怎么做到這么不要臉的?

  剛剛還在感嘆著自己的子民,自己的百姓,轉眼之間就是該丁歸來二十年?

  可是這些百姓在手里,倒也不怕那些“該丁”不想法設法的跑回來。

  先不提這些人回來之后要干二十年的苦力,就光是黃臺吉,能眼睜睜的看著上萬的壯丁跑回大明去?

  如果說黃臺吉不抽瘋了一般的處理這事兒,溫體仁覺得除非自己是個傻子才會相信。

  而這事兒基本上是個無解的難題。

  盡數放回來,建奴就少了近萬的打手,而且是對上明軍之后戰力可觀的士卒。

  嚴加看管以防止士卒逃回大明?

  呵呵。

  《重回明朝當暴君》,朕實在是沒什么好說的了。

  天才一秒: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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