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在知道了奢崇明干出來屠村再屠鎮之后的反應讓張惟賢都感覺到頭疼。
一直以來,別看崇禎皇帝把朝堂上還有草原上砍的是人頭滾滾,但是對于軍方來說,雖然挨的收拾不算少,對比起文官來可就幸福的多了。
起碼崇禎皇帝輕易不會發火砍人頭。
但是輕易不會發火就不代表不會發火了。
如今崇禎皇帝突然之間發起了這么大的火,讓久經官場的張惟賢也是暗呼吃不消。
四川總兵官李維新,川東兵備副使徐如珂,統統是革職留任以觀后效,若是不能在半年之內平息掉奢崇明的叛亂,到時候就數罪并罰一起處置。
就連還沒有趕到任上的川貴行軍道大總管朱燮元都倒了大霉,崇禎二年的俸祿已經被罰的一干二凈。
崇禎皇帝的意思很明顯,要么趕緊的,上任,懟死奢崇明,剩下的一切都好說,要么就趁早自己滾蛋。
哪怕是知道崇禎皇帝對于百姓極為看重,結果還是超出了張惟賢和溫體仁等人的想象。
除了沒有鬧著要去親征,兩人都以為崇禎皇帝這是把奢崇明當成林丹汗了。
當成林丹汗的后果就是很有可能在四川和貴州那兩個地方多出來無數的京觀。
不過好在,崇禎皇帝現在看越來還沒有失去最后的理智,雖然這板子已經打了,但是卻不是很重,而且還把自己兩人給召喚進了宮中商議。
這就是一個好現象,起碼不會天子一怒之下就立即親征奢崇明。
那樣兒的話簡直就是個大笑話。
一個小小的土司叛亂卻要天子親征?大明滿天下的武官勛貴們都抹了脖子算了!
只是崇禎皇帝把兩人召進宮中,明顯也是不安好意,半天沒有開口的崇禎皇帝過了好半晌,才盯著二人道:“朕記得奢崇明是祖輩得到朝廷封贈,世襲永寧宣撫司職,這個沒錯罷?”
張惟賢拱手道:“啟奏陛下,正是如此。只是奢崇明祖輩之上倒也算是恭敬,沒有出過甚么大亂子,惟有奢崇明狼子野心才起兵反叛。”
崇禎皇帝心中卻是暗哼了一聲。
大明的朝廷比之后世根本就沒什么區別,都是把小數民族和漢族獨立開來。
至于朱元璋所規定的小數民族之間不許自相嫁娶,違者以大明律處置的規定早就被人扔在了腦后。
所以在老朱一早設想之中的民族融合也就成了鏡花水月。
或者在明朝的諸多官員們看來,小數民族都是些蠻夷,最好是別跟漢族混到一塊兒去,但是崇禎皇帝畢竟是在五十六個民族理論的熏陶下成長的,所以倒是跟明朝的官員們看法不同。
當然,五十六個歸五十六個,變成一個才是最好的,扯別的就算了,至于優待,那是不把人家當成一家人看,還指望人家把你當成一家人?
這種類似于永寧宣撫司職之類的存在,才是奢崇明反叛的根本原因之所在——人家奢崇明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著的就是如何復興彝族國,怎么可能死心塌地的給你朝廷當狗?
所以現在在得到了張惟賢明確的答復之后,崇禎皇帝便決定要搞一波事情——哪怕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想了想,崇禎皇帝便開口道:“昔者女媧娘娘以息壤造人,我炎黃百姓為娘娘所喜,可是彝族百姓與我炎黃百姓之間,起碼也算得上是堂兄弟的關系。
如今非得要搞什么宣撫司,這不是人為的制造隔閡么?朕有意盡廢之,以后戶藉之上,也不再寫什么彝族苗族什么的,統統都寫為大明百姓,與我炎黃百姓混為一體,無分其族。”
這事兒可就不是張惟賢能開口的了,溫體仁滿臉糾結的道:“啟奏陛下,彝族苗族等各有其傳承,若是強行將之并入,只怕會出生禍亂?”
崇禎皇帝卻是冷笑道:“沒強行并入就沒禍亂了?廣德門想要開城門的是誰?如今在水西舉旗反叛屠城的又是誰?”
溫體仁一下子被問住了。
廣德門想要開城門的是誰,自己自然是知道的,如今在水西舉旗造反屠城的則是知道的更加清楚了。
但是總是有哪兒感覺不對勁。
崇禎皇帝卻是不待溫體仁轉過彎來,又接著道:“苗族怎么了?蚩尤乃是巫族大族,祖巫之下第一人,與女媧娘娘所造人族爭斗是很正常的事兒。
只是不管怎么說,蚩尤也好,人族也好,都是盤古所化,最后都是一家人,寫在一個族譜上不是很正常?
兄弟鬩墻之事這世間本來就不少見,更何況上古之時,巫族本就管地,而女媧娘娘本是妖族,我人族與之親近,與巫族自然就有了隔閡,彼時互相征戰自然在所難免。
只是有句話說的好,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哪,要不然現在怎么都稱呼為黎民百姓?豈不正好說明都是一家人?”
溫體仁和張惟賢還是覺得不對勁,這說的是奢崇明叛亂,奢崇明是彝族,陛下您好像說的是苗族?
這苗族是招您惹您了?
崇禎皇帝卻是沒管兩人什么表情,只是接著道:“這彝族么,自然也是與我等漢族大有淵源。
昔年祖巫共工與祖巫祝融爭斗,共工怒觸不周山,以致于天河倒灌人間,仙人指點彝族始祖仲牟由種葫蘆,然后藏身葫蘆內躲避洪水,一路漂到馬頭山得生,與天女結婚生六祖,彝族因此才得以繁衍。
而指點仲牟由的是何人?”
聽崇禎皇帝提到共工和祝融,并且把兩人安排成了祖巫,溫體仁和張惟賢就知道崇禎皇帝又開啟了神話亂編的模式。
左右是當個神話故事聽的兩人聽到崇禎皇帝問到是何人指點了彝族始祖仲牟由種葫蘆,便一起捧哏道:“請陛下明示。”
崇禎皇帝咳了咳嗓子,這才接著道:“鴻蒙時期有先天靈根葫蘆藤,先天結有七個葫蘆。
靈寶出世之時,紫金紅葫蘆為老子所得,就是后來太上老君盛丹之用,也是金角銀角大王用于收取猴子的那個葫蘆。
九九散魂紅葫蘆,為紅云道人所得,后因為圣位之爭,被鯤鵬殺了。
斬仙葫蘆,為東皇太一所得,練成斬仙葫蘆,給自己的第十個兒子陸壓,這斬仙葫蘆的威能么,兩位愛卿可以在封神演義之中看到。
招妖葫蘆,為女媧所得,制成招妖幡,可招天下一切妖精。”
想了想,崇禎皇帝發現自己實在想不越來剩下的三個葫蘆到底是什么名字,又被誰給得了去,只得胡亂編道:“紫綠色的先天葫蘆,為昊天玉皇大帝所得,其中自成一界,更可以使靈寶返本歸源,更上一個臺階。”
但是這葫蘆跟人家仲牟由種葫蘆有什么關系?
崇禎皇帝此時已經開始頭疼了,這胡編亂造的事兒當真是麻煩的很,自己都快編不下去了。
難怪后世的新世紀中關村有那么多的死太監,想必是編不下去了就自己切了。
但是現在自己能切么?肯定不能啊,這事兒得好好編才是。
想了想,崇禎皇帝才接著道:“其余的葫蘆就不說了,這昊天玉皇大帝手中的先天葫蘆能正成一界,卻正好是天帝指點了仲牟由種葫蘆以藏身的根源之所在。
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指點活命大恩?所以這彝族始祖仲牟由乃是天帝的弟子,與我等炎黃苗裔豈不是一家?”
嗯,這理由很好,總之是胡說八道,想要自圓其說都難的很。
崇禎皇帝難得的臉色一紅,隨之又隱去不見。
如今連自己都瞞不過去,還指望著讓天下人相信?
編故事這種事兒自己不專業,這個沒問題,大明有的是專業的。
比如段小榮,比如張顯庸,比如彼岸海寬大和尚。
這三個人一儒一道一僧,三個人聯手編這么個故事要是還編的不圓滿,那怎么樣兒也說不過去不是?
想到這兒,崇禎皇帝便理不直氣也壯的道:“其中細節,朕記得不大清楚了,畢竟朕轉世之時,天界及相關的記憶已經被天帝封印,能想越來這許多已經極為不易了。
罷了,回頭朕自然會吩咐段小榮等人幫著朕一起想,總之,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大明百姓,誰要是敢再提什么民族之分,就是惡意分裂,到時候朕自然不會輕饒!”
溫體仁和張惟賢瞪大了眼睛瞧著地面,又各自交換了一番眼色。
果然還是那個不講理不要臉的陛下!
你跟他講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講大明律…
總之就是不管怎么說,這道理都是陛下的。
左右是段小榮他們三個家伙倒霉,就算是以后板子打下來,估計也不會落到自己身上,自己有什么好擔心的?
溫體仁和張惟賢便一起躬身道:“陛下圣明!”
崇禎皇帝也是難得的臉色微紅。
你們這樣兒夸朕,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不過,誰讓朕就是這么的圣明呢。
只是崇禎皇帝不要臉又膽大心黑,什么事兒缺德他就干什么,張惟賢卻不能跟崇禎皇帝一樣。
想了想,張惟賢便躬身道:“陛下,若是彝族等各族百姓不同意又該如何?”
崇禎皇帝冷笑一聲道:“不同意就不同意,反正朕也不能強迫百姓們的意愿不是?
只是段小榮等人整理好這天界秘辛之后,便廣發天下,一代兩代的不信,多過些時時候就信了。
另外,朝堂上的諸位愛卿不是總勸朕要遵從祖制么?其令,太祖高皇帝不許諸族自相嫁娶之令著各地地方官府嚴格執行,列入京察考核之中,錦衣衛與東廠監督。
若是有人視祖宗成法如無物,朕會讓他們知道大明律和祖宗成法到底有沒有用。”
張惟賢聞言,頓時蛋疼不已。
陛下啊,老臣說的是這個意思嗎?老臣怕的是有人因此造反,難道您聽不出來?
斟酌了一番后,張惟賢才道:“陛下,若是有些不懷好意之徒起事?”
崇禎皇帝卻是嘿然冷笑道:“殺掉埋掉,這樣兒的都埋土里去,不管是什么族的,包括漢族在內,誰敢跳就把誰給埋掉,埋了之后就老實了。”
崇禎皇帝覺得這么辦沒毛病,把惹事兒的埋掉,剩下的就只有老老實實接受的份兒,只要再過上幾代人,你跟他們說什么民族?
民族是啥?不是大明百姓?
再說了,自己現在在大明玩的是什么?不就是一場革命?
就像是法國那個誰誰說的,如果有一半人對什么革命有意見,那家伙都不介意絞死法蘭西那一半的人口。
崇禎皇帝覺得自己就算沒那么狠心,可是把幾個帶頭的給埋到土里的決心還是有的。
想了想,崇禎皇帝又接著道:“只是苦了英國公了,五軍都督府還是要做好準備,防著真個有問題的出現。”
張惟賢躬身道:“陛下過獎了,此臣份內之事也。”
崇禎皇帝看了看已經滿頭銀發的張惟賢,卻突然想越來一件事。
歷史上在崇禎十七年的時候,帶兵沖陣的英國公不是張之極就是張之極他兒子。
既然不是張惟賢,那就說明張惟賢在那時候早就已經去世了。
而現在張惟賢的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哪怕自己經常派御醫過府去診治,只怕仍是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心頭一酸,崇禎皇帝便笑道:“朕前番還說要許勛貴們挑選些海外之地就封,只是要對英國公食言啦。”
崇禎皇帝一番話是笑瞇瞇的說的,張惟賢估計后邊肯定還會有什么說法,便只是躬身道:“一切依陛下安排。”
崇禎皇帝笑道:“海外之地不是有英吉利王國么,朕就將之許給英國公一系,世代不移。
只是現在建奴未平,英國公還需為國效力,想要就國,卻是難了。”
張惟賢心頭一震,連溫體仁都是一副羨慕嫉妒恨的神色望向了張惟賢。
崇禎皇帝之前說這事兒的時候,可是有著諸多條件限制的,如今卻說出了世代不移的一番話,由此足見英國公一系在崇禎皇帝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了。
張惟賢卻躬身道:“陛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