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將軍顧家,傳家的武藝就是槍法,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不止教給自家兒女,也交給北境的兵士們。
阿獨木從能上戰場起就和顧家人打交道,自然認得這槍法。
看顧云康的動作,就知道他功力頗深,這不是簡單就能練就的,眼前這年輕人也就二十歲出頭的年紀,能有此能耐,必然是從小到大、日日練習的。
能打小就接觸到顧家的槍法,此人不是顧家人,就是顧家最親信、提拔起來的將領的子孫。
阿獨木幾乎要吐血了,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引導了他一路,讓他殺了阿斯汗、阿圖步的人,不是他其他兄弟安排的人手,而是顧家人。
他被他的死敵,牽著鼻子團團轉。
這枚釘子到底是什么時候埋下的?
阿獨木一面躲閃,一面惡狠狠看向了都呼。
都呼自然也認得顧家槍法,只覺得腦袋里雷聲陣陣,劈得他怒發沖冠。
眼前這兵士,都呼自然認得,這人是從山口關跟著他退回來的,當時好幾個兵士都認得他,這人跟他們一起守了很久的鶴城…
鶴城!
都呼想到這一茬,簡直是要跳起來了!
“你你你!你竟然這么早就潛伏了進來,難怪、難怪鶴城會敗、山口關會敗,全是因為你!”都呼的長刀砍了下來。
顧云康以攻代守,長槍舞得大開大合,笑道:“老賊總算想明白了?是我攔下了北境將士攻進鶴城,也是我告訴他們糧草堆積的位子,帶人上山崖準備火攻!你必敗!當日是,此刻也是!”
都呼怒火攻心,反倒露出了不少破綻。
不能打下顧云康,他們一行人無法離開,可一直被顧云康拖住,奇襲的將士很快也會來支援。
此刻真是兩難,偏,近處一匹能跑的馬匹也無。
而他們所有人又要顧忌手上的阿獨木,根本施展不開,顧云康也是看清了這一點,他就攻向阿獨木,逼得親衛們只能防守。
阿獨木此時也癲狂了,拖著他未受傷的胳膊進攻:“當日顧致沅三兄弟死了,今日我們也是三兄弟,可顧家還死了很多人,北境死了更多的人,就向你說的,賺大了!我臨死也要拖上你!”
長刀舉起,阿獨木的身體卻僵住了,下一瞬,哐當一聲,刀落在了地上。
他的胸口處,鮮血涌出,濺在親衛們的身上,也濺在了顧云康的臉上。
透出胸口的,不止是鮮血,還有銀色的槍頭。
顧云騫從背后殺出,正是他飛擲的一槍,奪走了阿獨木大半條命,他抬起腳重重踹在阿獨木的背上,拔下長槍,鮮血噴涌,讓他本就浴血的銀甲又染上了一層。
阿獨木趴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不甘、憤怒、仇恨充斥了他的胸腔,讓他沒有斷氣。
可他也動彈不得。
局面頃刻間變化,顧云康攔住都呼,把幾個受傷的親衛交給顧云騫對付,道:“情況如何?”
顧云騫道:“大勝!這個傻子真的如我們所計劃的那樣,砍了自己兩個兄弟?”
顧云康哈哈大笑:“可不是!”
“暢快!”顧云騫肆意大笑,顧云齊也趕過來幫忙,幾個親衛無力反抗,全部被滅殺。
只余下一個都呼,卻也是最不容易對付的一個。
論單打獨斗,他們所有人恐怕都不是這個彪悍的北狄漢子的對手。
顧云齊挑開了一親衛的尸體,道:“要快些了,安蘇汗那邊極有可能已經發現了異常,天也快亮了。”
顧云康當機立斷,與兩個弟弟道:“槍陣!”
圍著打也要有章法,不能影響他人發揮,更不能傷到他們,顧家一代傳一代,多的是一位長輩教習幾個晚輩。
習武從不是兒戲,可七八歲的孩子與長輩對敵,又如何會是對手?傳承下來的,也就是一眾小輩圍著一塊上。
他們小時候都練過,就算顧云騫自幼被抱養去了族里,顧云齊幾年前跟著繼母離開了北地,可他們小時候都學過。
雖然,當時一塊圍攻長輩的兄弟,不是現在身邊的人。
與顧云康年紀相仿的顧云熙還在前面拼殺,顧云深卻已經戰死;與顧云齊一塊開蒙認字、扎馬步學武的顧云肅也不在了;與顧云騫一塊長大的族親兄弟們,很多都已入土,但配合的那份默契,還是刻在了骨子里。
從一開始的試探和彼此協調,到很快配合有度、進退得當,饒是都呼打遍草原無敵手,也只能敗退。
長槍,刺進了都呼的咽喉,他整個人跪在地上,抬著眼看著顧云康。
他說不出話來,嘴唇無聲動著,他目眥盡裂的神情都在問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顧云康手臂往后,抽出長槍,鮮血濺在臉上,他眼睛一眨也不眨:“顧家三郎、顧云康!”
都呼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這個回答。
邊上的阿獨木倒是聽見了,這個答案成了最后一擊,他死撐著的一口氣,也散了。
阿圖步的營帳,打斗的聲音一點一點少了,直到消失。
蔣慕淵簡單輕點了人手,準備返程。
雖然無法攻打安蘇汗的駐地,但今夜的勝果已經足夠大了,三個兒子、三處營帳,足以讓安蘇汗焦頭爛額,他剩下的兒子、孫子,內斗會更劇烈,同時,幾十年里被安蘇汗壓得抬不起頭來的草原其他部落,隨時會落井下石。
以安蘇汗如今的身體,想扛過這樣的損失,是不可能的。
騎兵突襲,速戰速決,也意味著無法取得大量的戰利品,糧草和兵甲,只能一并燒毀,帶不走也不能給安蘇汗留著。
快速處置完這些,將士們把能帶上的戰友的遺體都帶上。
蔣慕淵領兵返回,阿斯汗那里,他們已經燒干凈了,而經過阿獨木的營帳時,又添了一把火,把之前沒有燒完得繼續燒透了。
騎兵重新進了密道,快馬加鞭往南行。
而頭頂上的天,眼看著要亮了。
一直壓抑著,沒有發出歡呼聲的將士們,在回到石林時,爆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
勝了,大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