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婆進了內室,抬頭就對上了顧云錦那甜甜的笑容,她眼前一亮:“這不是昨兒個侍郎府的姑娘嗎?身子好些了嗎?”
“是我,”顧云錦笑道,“昨日辛苦了,我沒事的,您給我們太太瞧瞧。”
顧云錦讓出了位子,起身往外頭走,經過吳氏身邊時,她捏了捏吳氏的手掌心。
吳氏一個激靈,曉得顧云錦的心思了。
簾子擺動,顧云錦出去了。
醫婆替徐氏診脈,道:“您咳嗽有些時日了?”
徐氏頷首,剛要說話,就被吳氏搶了話頭。
“有七八天了,本來是好了些,昨日侍郎府說我們姑娘落水了,太太一著急,這咳嗽又厲害了,”吳氏搖了搖頭,“姑娘也放心不下,今日沒好好休息,大早的就來瞧太太,怕太太一直掛念她。”
醫婆皺著眉頭,道:“您身體本就虛,就別思慮太重,放寬心才能養得好。哎,不過,都是父母心,姑娘落水了,能不急嘛!”
“可不是!”吳氏氣悶道,“又不是簡單磕著碰著了,都嗆了水暈過去了,侍郎府里還瞞著不肯來報,等我們姑娘醒了,求爺爺告姥姥的,才有個心善的媽媽來帶了句話,不然我們都不知道她出事了。”
醫婆的眼珠子轉了轉,昨日在蘭苑里,她親耳聽到顧云錦說是徐令婕推的,醫婆好奇得不行,可又沒法聽到來龍去脈,這會兒見吳氏提及,不由問了一聲:“還不許家里曉得?莫不是真跟姑娘說的,是叫侍郎府的姑娘給推了?”
“還能有假呀!”吳氏道,“我們姑娘要拿這等話去誣賴他們?
是,我們姑娘是借住他們府里的表姑娘,但也沒有推人下水的道理呀。這要是不相干的人家也就算了,了不起上門去討個說法,可偏偏又是姻親,輕不的重不的。
話又說回來,也就是我們顧念著姻親,他家推人的時候,也沒顧念啊。”
醫婆忙道:“可不是,推下水,這得多大的仇啊!”
“哪兒有什么仇什么怨的,”吳氏嘆息道,“真不喜歡我們姑娘,讓我們接回來就好了,又要留著住,又要欺負人,這…”
醫婆連連點頭。
說了會子話,她給徐氏認真開了方子,又交代她安養的要點,這才收了診金出去。
顧云錦站在院子里看花,見了醫婆,笑道:“您要走了?辛苦您了。”
醫婆被她那兩個小梨渦笑得心都舒坦了,這姑娘實在是太好看了。
不僅好看,還知禮,這樣的姑娘,肯定懂事,寄住在侍郎府里,不會主動惹是生非的。
她明白了,兩個姑娘能有多大仇?肯定跟她昨兒個想的一樣,徐侍郎的女兒見表妹長得好看,嫉妒人家。
這真真是,又輸了臉,又輸了心!
醫婆從前聽過侍郎府的姑太太帶著繼子繼女回京的事兒,串在一塊想想,越發覺得顧云錦可憐。
她憋不住了,她一定要找老姐妹好好說道說道。
送走了醫婆,顧云錦和吳氏回到屋里。
徐氏一臉忐忑,她看醫婆那態度,就曉得這個人嘴巴不牢靠,定然會到處去說。
吳氏說的那些話,其實并不真,尤其是顧云錦住侍郎府的因由,并非是徐家硬要接了去,而是顧云錦自個兒要住的。
到時候傳到侍郎府那兒…
徐氏抿著唇,她曉得府里態度,府里要臉要姿態,不可能嚷嚷說他們不歡迎顧云錦,不愿意叫她住。
到時候,只能是吃啞巴虧。
可顧云錦落水一事,根本無法坐實是徐令婕做的,她們也是一個啞巴虧。
既如此,就讓外頭去傳吧。
徐令婕有楊氏心疼,難道顧云錦就沒人疼了?
大家都有苦說不出,好過就她們憋屈著,也算扯平了。
思及此處,徐氏自然也不會說吳氏的信口開河了,只招呼兩人坐下,道:“醫婆剛剛說了,我的身子就是靠養著,只要好好調理,并沒有大礙的,你們別擔心我。
倒是云錦,你說你住在府里是想多費他們些銀子,其實,比起銀子,我更看重你。
你若在府里住得不開心,那就搬回來住,我們不跟他們算那筆糊涂賬。”
顧云錦莞爾,道:“我曉得,不會讓自個兒不高興的,我剛去看過西廂房了,收拾得干干凈凈的,這我就安心了,我隨時都能回來的。”
“每日里都收拾呢。對了,你說楊家打的那種主意,那肯定還有下一回的,你還是回來好,萬一…”吳氏皺著眉頭,“離那什么楊昔豫遠一些。”
顧云錦挑了挑眉梢。
她可不怕楊昔豫,瞧著道貌岸然,實則烏七八糟,她有不少楊昔豫的把柄,回頭理一理,對方怕是比她還慌呢。
顧云錦在北三胡同用了午飯,把素香樓買的點心分了,又裝了不少沈嬤嬤做的米團子,這才高高興興回了侍郎府。
她前腳剛進門,后腳消息就到了清雨堂。
楊氏瞇著眼,道:“這就回來了?”
邵嬤嬤頷首:“她跟姑太太一直處不攏,往常不也是這般,沒一兩個時辰就回來了。”
“那她今日是去做什么?”楊氏撇嘴,“真好心地給徐慧請大夫去了?她能不把徐慧氣死就不錯了。”
“這不是小孩子脾氣嘛!”邵嬤嬤笑道,“小猴子翻不出您的手掌心,明明曉得吃虧了,也只能不咸不淡刺幾句,不敢跟二姑娘鬧,也不敢跟您鬧,只能回去氣氣姑太太了。”
這話楊氏聽得舒心極了。
一旁的畫梅卻不舒坦,顧云錦哪里是不咸不淡刺幾句?她昨夜又是賠禮又是罰跪的,難道都是假的了?不僅受罪,還被幾個小蹄子當面背后笑話,畫梅一想起來就憋屈得慌。
可楊氏高興,她除了憋著,還能如何?
珠簾挑起,畫竹從外頭進來,細長鳳眼在畫梅身上一轉,滿滿都是嘲弄味道,而后才落在楊氏身上,她福身道:“太太,表姑娘來了,說這會兒二姑娘醒著,她要跟您和二姑娘說說昨日落水的事兒。”
楊氏臉上的笑容驀地消了,氣道:“她還要來跟我講道理了?好好好,讓她進來,我看她能說出什么來!”